第 9 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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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眉竖目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那么烂!”

听他这样说,贺景瑞眼圈一下就红了。

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他委屈地嚎起来:“没错,我是烂!可那不是过去了吗?谁还没有个过去?! ...

(我和你在一起就都改了啊!我做的还不好吗?我有家不回,天天陪你吃苦,这是假的吗?要是想和你在一起,我能去摆地摊让人开瓢吗!”

他伸出头,手点着脑袋,让沈清源看他的伤口。又嚎:“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拼命想赚钱,吃不好睡不好,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你看你看……”

“你现在是寸头,哪有头发掉?”沈清源冷冷地说。

噌地从地上蹦起来,贺景瑞叫道:“你怎么这样狠心?!我们一起过的日子是假的吗?!”

眼泪在他眼眶里直打转,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拼命地瞪着眼,都快瞪成牛眼睛了。

“你既然嫌我,那我走!不碍你的眼行不行?!”说完他真的转身就往外走。

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沈清源叫:“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贺景瑞配合地站住不动,古脖颈说:“你不是见不得我吗?我走了你就称心如意了!”

“你做那么多混事还不准我说了?!”

“你那是说吗?都上拳头了!”

“是啊,我打你了,但你该打!”

说归说,沈清源还是拉他坐下,小心地帮他擦去血迹,上了药,又煮个鸡蛋替他按\揉伤处。

“疼吗?”沈清源看自己下手确实重了,有些不忍心,对他的态度不由自主就软下来。

他态度好了,贺景瑞也不跟他赌气,握住他的手恳求道:“我都改了,真的!清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沈清源勉强地点了点头。

把鸡蛋递到贺景瑞手里,他起身去拿手提电脑,“给你的新年礼物。你要想上网,暂时先去借阿敏他们的用,以后搬新地方再装网线。”

抱着电脑,贺景瑞惊奇地问:“存折都在我这里,你哪来的钱?”

“春节给家里少寄些,反正我每年都寄得挺多。”沈清源淡淡地说:“今年用钱的地方多,我想他们会理解。你以后不用每天跑交易所。”

贺景瑞心情复杂地拆电脑盒子。

他贺二少不缺电脑,要买随时都可以买,但一台四、五千的电脑对沈清源就是很大一笔支出。

沈清源是多铁的一只公鸡啊,一毛钱可以掰成两半用!何况他用的还是寄回家的钱!

别人不知道,贺景瑞可是非常清楚,沈清源是宁可自己吃馒头也要让家里人吃肉的人!为了不让自己奔波,他把给家里的钱拿来给自己买电脑,而且听他刚才的意思分明是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一股酸楚的暖流在胸口翻滚,贺景瑞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站起身,从背后抱住沈清源,把头埋在小鞋匠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

沈清源的肩膀温暖而单薄,有无限的力量,却也无比脆弱。

贺景瑞在他耳畔哽咽出一句话:“要是我……早遇到你,我一定不会干那些事。”

沈清源也有些心酸,叹息道:“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以后好好的就行。”

转过身,小鞋匠帮他抹眼泪,轻声嗔怪:“都多大的人了,还哭?!真没出息!”

贺景瑞抓\住他的手,无比恳切地说:“清源,我爱你!”

这句话一时融化了沈清源所有的怨怼。

没办法,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最受不了别人打感情牌,何况这人是贺景瑞!

眼前这位纨绔少爷就是自己命里的冤家,相处不过一年,却已经深入到他的心底,时时刻刻惦念着。李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也不过如此。

这或许就是所谓缘分。

第32章 (三十二)春节1

(沈清源说不提过去就真的不提了。

可贺景瑞总觉得打那天以后,沈清源的态度变得很古怪。对贺景瑞倒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关心,晚上也很配合,就是脾气变坏了,经常为小事发火。贺景瑞只得伏低做小,处处赔小心。

为了表示对沈清源的重视,贺景瑞提出春节以后把房产证的名字改成沈清源的。谁知马屁拍到马腿上,沈清源当时就变了脸色,质问贺景瑞是不是把他当小白脸养,就像以前包小蜜一样。

贺景瑞被呕得要吐血,诅咒发誓自己绝没这个意思,口水都说干才勉强把小鞋匠哄好。贺景瑞不敢送房子了,只敢说在共有人那里加沈清源的名字。

类似的事层出不穷,沈清源跟进入更年期一样,一句话都能延伸出无数意思,贺景瑞的黑历史变成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了两人的日常生活。

贺景瑞也无奈,想找阿敏过来劝劝,可阿敏两口子回老家了,春节后才回来。于是,他如履薄冰地熬到春节,他要回家陪父亲,留沈清源一个人过节。

这个时候,俩人都觉得分开比较好,一个人过节反倒不算为难事了。

大年三十那天送走贺景瑞后,沈清源给家里打电话,母亲照旧是嘘寒问暖放不下心;继父照旧是不咸不淡地叮嘱几句,而且因为他今年寄回去的钱比往年少有些不高兴,不过年后小弟要到城里读补习班还要靠他照顾,所以没埋怨他。

挂了电话,沈清源一个人坐在屋里正觉得没意思时,筱琴上门了。

一段时间没见,筱琴依然打扮得古灵精怪。毛衣长裤外罩一件中式绣花长棉袍,头上戴一顶绣花桶形帽,原本黑亮浓密的直发变成了棕色的卷发。卷发卷得很不自然像假发似的。

筱琴见他盯着自己的头发看,便笑问:“好看吗?”

“好看。”沈清源呐呐地应道。

“给你摸一下。”筱琴笑嘻嘻拈起一簇发卷对他说。

“……”沈清源忙摆手。

她干脆把发卷塞到他手里,往后一撤身,帽子和头发哗地从她头上掉下来。

沈清源吓了一大跳,拎着她的头发,呆若木鸡地望着她光溜溜的脑门。

筱琴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沈清源反应过来,惊愕地问:“你怎么剃个光头?”

“难看?”筱琴边笑边问。

沈清源又仔细看了看。女孩剃光头虽然怪,但配上筱琴的脸型倒也不难看。

“倒不是难看,就是感觉怪怪的。”他老实回答。

笑着接过帽子假发重新戴上,筱琴说:“我留长发留烦了想换个发型,怪才有特点嘛。贺景瑞说你一个过春节,正好我也是一个人,咱俩搭个伙吧。“

“……”沈清源心里一动。猜想可能是贺景瑞怕他孤单特意叫了筱琴来。

老实说这人作为男友是很称职的,一贯细心。

“问你话呢?行不行?”筱琴推了推他问。

“当然行,我求之不得。不过你不回家过年,你父母不介意吗?”沈清源忙道。

他知道筱琴的父母移民海外,女儿常年不在身边,在没有特殊事情的状况下春节还不回家,传统如沈清源颇不能理解。

筱琴大姐姐似的刮了他的鼻子一下,说:“他们早习惯了,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再说我还有事情要办。满意了吧,好奇宝宝?”

在女孩面前,沈清源总是有些腼腆害羞,被她一调侃就红脸。

好在筱琴开朗有趣,有说有笑地主动和他聊天,很快将他的尴尬掩过去。

筱琴见多识广,谈话时又很会照顾人,和她相处是十分愉快的。

沈清源也不干活儿了,端出茶和瓜子,专门跟她扯闲篇。

一扯就扯到傍晚。

看看天色,筱琴拍掉手上的瓜子壳,伸着懒腰说:“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吃点儿好的。”

沈清源原打算一个人过春节的,根本没准备食材,如今和筱琴在一起也有食欲了,所以很赞成她的提议,坚持要自己请客。筱琴也不和他争,等他穿好衣服锁上店门,就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去坐公交车。

他们去的是第一次听筱琴唱歌的自助餐厅。据说因为筱琴在那里唱过歌的缘故,吃饭可以打折。

年三十的公交车很难等,好容易坐到目的地,天已经全黑下来。

餐厅门口挂满红灯笼,贴对联和窗花,迎宾员、服务员全穿中式大红袄,既醒目又年味儿十足,而门两旁个放一盆超大的迎春花树,树上挂满红包,每个进去客人都可以领个红包。

沈清源眼神好,隔着马路就看见餐厅门口站了一排人。

为首的是位威严富态的白发老者,老者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贺景辉和贺景瑞。

他忙拉着筱琴闪到花坛后面。

筱琴也看到贺家的三个男人,同样不愿意同他们照面,两个人缩在花坛的松树后面,只露出半个头观察对面情形。

沈清源:“他们怎么不在家吃年饭?”

筱琴:“好像每年春节他们都要请客吃饭。今年在这里请也不奇怪,这里本来就是他们贺家的产业。”

沈清源惊了一下——这样大而高级的餐厅居然是贺家开的!而听筱琴的口气贺家的产业似乎很多。

“贺景瑞今天穿的人模狗样,怪帅的。”筱琴在他耳边笑。

沈清源抬眼看过去,贺家两兄弟统一穿深灰西装外罩墨黑羊绒大衣,贺景瑞在脖领处系着黄、灰、红三色的格子围巾,头发打理过是整齐的三七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腰背挺得笔直,严肃地抿着唇,丝毫不见平时的不正经。同宾客握手,点头、说话的样子都十分有范儿,颇有其父其兄的气势。

这样的贺景瑞成熟稳重,确实很帅。

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贺景瑞,沈清源感觉很新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然就生出做梦般的恍惚来,不知道此刻身为贺家二少的贺景瑞和跟自己生活的贺景瑞哪一个才是真?

筱琴在旁边跺脚搓手地抱怨:“怎么还不走?我饿死了、冷死了!”

“你直接进去没关系吧?”

“算了,我不想见贺老先生。老头儿凶得很。”

想起她和贺景辉微妙的关系,沈清源忍不住问:“贺景瑞他爸不喜欢你吗?”

“老头儿不喜欢一切非主流的人和东西。”筱琴耸肩道:“老古板一个!贺景辉如今越来越像他爸,很没意思。”

沈清源在心里叹气,这样看来自己肯定入不了贺老先生的眼。

别说贺家这样的家庭,就是在乡下也是容不下他们这种关系的。莫非他俩要偷偷摸摸一辈子?

一想到未来他又开始犯愁,刚才的好心情笼上了一层阴霾。

好容易等贺家的三个男人都进去了,他俩才僵硬地从树后出来。

“不会 ...

(遇上吧?”沈清源还不放心。

“他们才不吃自助餐,三楼有专门的包间。”筱琴摆手说。

俩人刚走进餐厅,沈清源像触电似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折头就想往外走。

“你干什么呢?”筱琴拽着他奇怪地问。

“前面那人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还有他……老婆。”沈清源低头悄声对她说。

筱琴知道点儿沈清源以前的事,低声问:“就是那个负心汉?”

“嗯。算了,我们不在这家吃了,碰上怪尴尬的。”

“怕什么!对这种人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你越得意他越难过!”筱琴哼道:“有我在,别怕,走!”

说罢拖着沈清源直奔李邺两口子。

第33章 (三十二)春节2

(“怕什么!对这种人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你越得意他越难过!”筱琴哼道:“有我在,别怕,走!”说罢拖着沈清源直奔李邺两口子。

到这个时候,沈清源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下意识地挺了挺背,换上一脸面瘫表情。

李邺两口子是专门来蹭饭吃结交贺氏的,因为李太太梳妆花了不少时间,以致没在门口遇到贺家人。正准备乘电梯到三楼餐厅,没想到会碰上沈清源挽着位漂亮姑娘过来。

李太太瞪着沈清源,眼里直射小飞刀;李邺则是又惊又愧,满脸的不自然。

迎着俩人的目光筱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故意把头靠在沈清源的肩膀上,撒娇道:“清源,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沈清源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筱琴的视线在那俩人身上溜了一圈,那表情分明流露出一丝轻蔑。

她这个人气场太强大了,被她这么一瞥,李邺心里的羞愧便蹭蹭直冒头,而李太太则下意识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穿着不得体。

到了二楼,筱琴和沈清源宛如一对亲密的情侣,昂首挺胸地走出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还能听见筱琴清脆的笑声。

沈清源这样秀恩爱简直令李邺郁闷死了。

没想到还有更郁闷的事等着他。

李太太开了一家中型的贸易公司,贺氏恰巧是公司主营商品的最大消费者之一。李太太一直在争取贺氏的订单都没成功。今年春节正好有位朋友位列贺氏请客的名单,她通过这朋友争取了一张请柬,想趁此机会结识贺氏的当权者,为以后做生意铺路。

等见到贺成功及两个儿子时,李邺和他太太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那个坐在贺成功身边的年轻人不是和沈清源搭伙住的小伙子吗?当时砸沈清源铺子时,他还出来追打李太太。

他居然是贺家二少爷!冤家路窄有木有?!

以前听说贺二少老惹祸一度被赶出贺家,但看今天贺成功对他的亲热劲儿,大概他又重新得宠了。李邺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担忧也没办法,仍然要硬着头皮上,这个机会得来不易,不能错过!

贺景瑞早看到李邺他们,在心里憋着想仰天大笑。早想收拾这小子,一直没时间,今天他自己送上门来可别小爷不客气,哈哈哈!

等李邺携夫人过来敬酒时,贺成功、贺景辉都给面子地喝了,就贺景瑞坐着不动。

他不错眼地盯着桌上的菜肴,夹起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像是美食家品菜似的,完全无视杵在旁边的三个人。

李太太对李邺使眼色,让他主动说几句好话。

李邺只得微微弯下腰,把酒杯往贺景瑞面前递近些,低声下气地说:“小贺先生,难得大家欢聚一堂,我敬您一杯,祝您新年万事如意。”

睨了他一眼,贺景瑞淡淡地说:“我不喝酒。”

李邺忙说:“我喝酒您喝茶,当我个面子。”

“李先生言重了。我们好久不见,李先生看来过得不错嘛。”贺景瑞把酒杯推开阴阳怪气地说。

垂头立在他身旁,李邺客气地说:“还好。多谢小贺先生挂念。”

贺景瑞站起来拍着他的胸膛,似笑非笑地说:“娶了个有钱老婆麻雀变凤凰了?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凤凰男。”

一句话引得全桌人把或嘲讽或惊异的目光全投到李氏夫妇身上。

李邺羞得满脸通红,腮帮鼓出两条青筋

贺成功皱着眉叱道:“小瑞!”

引见李邺夫妇的那位朋友忙打圆场:“小贺先生怕是对李邺有误会,今天给小弟个面子,您别跟他计较……”

不等他说完,贺景瑞转身坐回去,凑到贺成功面前以全桌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耳语”:“他以前有个农村女朋友,人家打工供他上大学,他为了攀高枝把人家甩了……他夫人砸了人家铺子不说,还抢了人家租的房子把人扫地出门……我不喝这种人的酒!”

敬酒的三个立在一旁,听着贺景瑞毫不留情地揭黑历史,被十来双眼睛很不友好地打量着,那种感觉就像残疾人被扒了衣服让人参观缺陷似的,别提多丢人了!

那位朋友看夫妇俩的眼神越来越不满,好像说“早知道你们和贺老二有这种过节,我就不该带你们来!”

堂堂一个研究生李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老婆还一个劲儿戳他,让他继续向贺家献媚。

李邺猛地把酒杯硬塞到老婆手里,扭头就走。

他老婆踩着高跟鞋一路边喊边追,他都没回头,一口气走出餐厅,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出租车兜了大半座城市,李邺在沿河的一个广场公园边下了车。

他沿河慢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寒冷的夜风消弭了他的怒火,只剩下一腔悲凉,平时被勉强掩藏的悔恨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他如愿以偿地娶了一位富婆,在同学们还忙着找工作的时候就当上了一家中型企业的副总,有房有车,整整比别人至少少奋斗5年。

可是,这有怎么样呢?他竟一点儿都不快乐。

同学导师对他的做法不认同;公司同事对他阳奉阴违,在背后嘲笑他是吃软饭的凤凰男;家庭生活更是别提了,各方面的不和谐。

妻子婚前很欣赏他,结婚后就显出被巴结的优越感,稍有不满,“没有我你还在给人打工”、“我不追究你和男狐狸精的事,你还好意思说我?”之类的话必然被反复提起,他还没话反驳。默默忍受都不够,得随时随地柔情蜜/意、花言巧语,比演戏都累!演戏还有休息的时候,他是除了睡觉天天在表演!

他父母从乡下来看新媳妇,妻子连敷衍都懒得,直接叫个司机陪同。好容易吃顿饭,也充满了不耐烦,临了甩出几万给二老就算完事。好像他老李家进城就是专门来找她要钱似的。

看到父母特意送给妻子的土特产被妻子丢的丢,送人的送人,李邺第一次想到了离婚。当然也只是想想。

为了前途他打掉牙齿和血吞,多少气多少屈辱都闷进肚子。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不是一个人了,渐渐变成一尊人形玩偶,眼前的名利和看不到的前程是牵动他的两根线,提着他不停地转,转到忘记了自己是谁。

李邺倚在桥栏杆边点上一根烟,蓝紫的烟雾薰疼了他的眼。他含/着两泡眼泪想起了沈清源。

大半年不见,沈清源还是老样子,像棵刚从地里拨出来的萝卜,干净而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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