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意,要问个明白,得个答案。
凌婉容一坐下,那边就有宫女过来奉了茶。待到上好的茶水奉上了,宫女等候片刻,没人发话便退得远远的了。
这时,凌婉容才看着那茶杯上方热气腾腾的水雾,抿唇一笑,道:“如果没有把太子当朋友,我又怎么敢使性子?我自认为是了解自己的,我生太子的气……不过是因为,感觉被太子出卖了罢了nad3(”
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她认定一个朋友,便是真心的。而她,也要那人对她同等的真心。她是大安朝的凌婉容,也是拼死要保护着上官家族的凌婉容,当君白尘告诉君傲狂关于她的一切、让君傲狂利用她来对付大安朝的时候,她便有了种被君白尘出卖的感觉。
所以……她才会对君白尘那般态度,尽管她如今还是君白尘罩着的。
“我出卖了你?”君白尘微愕之后,不禁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凌婉容一会儿。过了片刻,他似乎有些懂了,于是便心领神会的笑了。
两人坐着喝茶,享受这难得的惬意,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美好平静的气氛。初秋的凉风袭人,却并未给人带来不适,只在卷走落叶时给这画面增添了一分萧瑟感。
君白尘时不时的打量对面的女子几眼,只觉得在这画面中,她面带着微笑,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恬静淡然。曾几何时,他表面看来淡然,心境却始终无法平静。倒是在遇上她之后,他的心里也开始平静下来。
“凌婉容,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君白尘捕捉到她眼中那几丝异样,忍不住地便开了口:“但,我绝非世俗之人那般,贪杯好色。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不过是觉得你这人智谋过人、胆识过人,足以让我屈尊结交罢了。至于其他……”
“太子。”凌婉容涮着茶杯,不慌不忙地截住了他的话:“太子雄才伟略,我又焉能不知?只是这人非草木,只怕相处久了,也难免会产生一些想要留住的冲动。”
她抬眼,瞥向他:“若太子没有这想法,又怎会让若明来问我那种问题呢?”
君白尘怔了怔,半晌后,才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皱眉道:“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然你若回了大安朝,怕是此生无缘再与我对坐喝茶了。如果你能留下来,我保证:只要这舍异国有我君白尘荣华富贵一天,便必有你凌婉容荣华富贵一日!”
凌婉容笑了:“我懂太子口中的‘荣华富贵’,只是……太子不懂女人。太子将来万万人之上,却对我这小女子眷顾有加,那么这舍异国的后宫……怕是要从此不宁了吧,呵……”
君白尘,将来定然是舍异国的皇帝。虽然这一次二皇子君笑言并没有落马,但至少皇帝君傲狂已经对其起了疑,再加上正统太子君白尘已经恢复神智,舍异国未来的皇帝人选就根本不会再变了。
除非君笑言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君白尘给杀了——不过这君白尘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她看来君笑言完全不是君白尘的对手,所以这个‘除非’,是压根不存在的。
等君白尘一当上皇帝,那后宫佳丽三千必然是不可少的。她一外来者,却得到君白尘如此厚爱,即使她和君白尘的确只有纯洁的友谊,世人也不会这么想,君白尘的女人们更不会这么想——到时候,她可真是麻烦缠身了呢!
所以她就算要留下来,也不会正大光明,而是以另一种身份。谁让她……欠了君白尘一条命呢?
“那么你之前的回答,只是敷衍我的?”君白尘心中一凛,突然想到当初调查她时,她抵死不肯做那上官谦的妃子,似乎也是不愿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不禁便如此问道。
她若是不愿跟他有半点沾亲带故,又何以答应他——只要她能从大安朝回来,便永远留在舍异国?
凌婉容想到自己那个回答,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上官谦。她眼神一黯,声音低了下去:“自然不是敷衍,只不过……我是要回一趟大安朝的……”
而回去之后,能否留着这条命再来舍异国报答君白尘的救命之恩,却是一个未知数了。
“我也知道,你的根在大安朝,你挂念着你爹、你大姐、容贤楼,或者还有……他。”君白尘目光闪了闪,继续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回去,或许是带给他们灾难?”
凌婉容抬眼瞟了瞟他,温婉一笑:“如果我打算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这个罪,那我就不会那么急着要杀掉上官洪煜和徐梨他们了。”
君白尘骏眉一挑,她这意思是……
“我会处理好一切之后,私下告诉他。”凌婉容扬唇,露出一抹艳丽却带着微涩的浅笑。
第209章:不是上官谦
?这个笑,似乎代表了她某种决然,她决然的那般无可奈何……
君白尘看了她很久很久,也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才摇头轻叹:“你就那么肯定,他就算与你算账,也不会牵连你要保护的人?”
他懂,她只愿当着上官谦一个人的面承认罪行,以求她能背着另一个罪名悄然死去,而不是被满门抄斩。但是,上官谦身为一国之君,真能在得知这样的真相之后,宽宏大量甚至是违背常理的只赐死凌婉容一人吗?
上官谦对凌婉容的确用情至深……但就算换作他君白尘,他恐怕也无法原谅一个杀死自己母后的人,即使那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不会。”凌婉容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自信。她笑靥如花,美眸中波光流转:“我相信他,他从来就不是暴君。即使他恨我,他也不会拿我的家人开刀。何况他比谁都清楚,我当时被药性所控制,并非有意做出这令人发指之事,他……会替我瞒下来的。”
低头,啜饮一口温茶,她让那滴不小心逸出的泪垂直滑落茶杯之中。
误杀太后,真的非她所愿,实是老天捉弄于她。而今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想再辩解什么,更不想真的瞒着上官,虽然她可以——上官洪煜和徐梨两个目击证人已死,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将太后的死推到她头上来。
瞒着上官,她固然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常伴上官身侧。可良心呢?她又怎能撒下如此弥天大谎,欺骗自己最爱的男人?她做不出……真的做不出……
“凌婉容,你真是个傻瓜。”君白尘淡淡一笑,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风吹叶落,无声。
“大安朝洛亲王,奉皇命前来迎接大安朝皇后回朝,三日内将抵达。”
到门口之际,凌婉容才听见这飘来的一句话,她顿时欣喜若狂:来的是上官洛!不是上官谦!
虽然君傲狂不许凌婉容离开舍异国,但凌婉容在舍异国皇城内却是出入自由的nad1(这不,她近几日都会到皇城四处逛逛。
凌婉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她四处走走就会有收获。但是,心底的直觉驱使着她,她不得不按照自己一向很准的直觉去这么做。
然而,当她在一个拐角处看见那双颇为熟悉的眼睛时,她庆幸自己这么做了。
那个人,如果她没认错的话……是夜鹰里除了上官谦之外,地位最高的统领,金戟。
凌婉容四周看了看,快速地跟上了那抹滑溜的身影,几个轻拐之下便随金戟到了一处荒凉破庙中。待她站定后,她便看见金戟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似深沉似复杂。
“在属下参见皇后娘娘之前,属下能否问皇后娘娘一个问题?”金戟的声音,透着一股除了尊敬之外的疑虑。
凌婉容自然知道这是所为何来,便点了点头:“你问吧。”她本想让金戟不用这般称呼她,但一想到这些封建人士的死忠心,她又把那些话给吞下了肚中。因为即使她磨破了嘴皮子,金戟也还是会这么称呼她的。
“多谢皇后娘娘。”金戟顿了顿,直截了当地问道:“属下斗胆,请问皇后娘娘——太后之死,可与皇后娘娘有关?”
这话问的委婉极了,金戟也没那么傻直接说太后是凌婉容所杀。虽然他是半个目击证人,但他思前想后,都还是愿意相信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上官洪煜等人故意制造假象,冤枉了凌婉容。
他想:能够在宝地机关之中,为莫君贤的死而哭晕过去的人,是不可能因为药性的控制而对自己人下手的。就算凌婉容当时再狠再毒,她也没有对太后和皇上以及他们这些夜鹰中人下手,不是吗?
凌婉容抿了抿唇,十分坦然地道:“没有nad2(”
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有这么一个否定的回答。
站在她面前的是金戟,一个很效忠上官谦的人,她只需要告诉他答案就行了,而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即使这个答案是假的,她也没有半点愧疚的心态。
她要保护凌云山庄和容贤楼,所以除了上官谦,谁也得不到她的真实答案。
金戟看了凌婉容半晌,心中大石突然落了下来。
直挺挺的跪下,他略带着欢喜的请安:“属下金戟,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喜欢这个答案,因为这代表着他的主子不会再为此感到烦恼了。太后于他的主子而言是前半生,凌婉容于他的主子而言则是后半生——只要太后不是被凌婉容杀死的,那主子的前半生和后半生便没有冲突了。
“起来吧,这里也不是大安朝,不必如此多礼。”凌婉容摆了摆手,见金戟谢恩起身之后,她才又问道:“你潜伏在这舍异国,目的是什么?”
金戟虽然起了身,却依旧是躬着身子低着头。凌婉容一发问,他立刻恭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属下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保护皇后娘娘和小王爷的。”
凌婉容顿时好笑:“保护?那前几****中毒箭差点身亡的事情,你知道么?”
她问这话,只不过是随便调侃金戟的,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但金戟却不这么想。
金戟立马就跪下了,懊恼地道:“此事确是属下的疏忽,属下见皇后娘娘带着舍异国的高手安排了毒箭阵前去,误以为万无一失因此没有暴露身份,不曾想便这样让皇后娘娘受了重伤nad3(属下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凌婉容怔了一下,连忙就虚扶道:“当时那种情况,你暴露了自己也不妥当,更会影响两国邦交。你起来吧,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金戟略微抬眼望向她,见她果然眼神清澈并无虚假,这才谢了恩:“谢皇后娘娘不罚之恩,属下以后定当更加谨慎行事。”
待他起了身,凌婉容才又道:“这次洛王前来,你想必也收到消息了。你觉得……舍异国皇帝,会放我离开吗?”
金戟见她说这话时眉目间有某种忧虑,顿时知道她在皇宫里必然听到了什么消息。
稍微想了想,他很肯定地答道:“据属下观察,这舍异国的皇帝并非嗜血狂妄之徒,相反他固执守旧,应该不会轻易与大安朝结下仇怨。等洛王捧旨来迎,他也必然不好再推诿什么。”
这可是大安朝的皇后,皇上在圣旨里已然言明皇后娘娘的身份,那君傲狂有什么理由留下大安朝的皇后娘娘?如果君傲狂敢不顾一切这么做,那即使是鱼死网破,大安朝也容不下这份羞辱的了。
“唉,金戟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吗?”凌婉容一声轻叹,她知道金戟的话中意,只是有些事情,未必要用很尖锐的手段去达到目的。相反地,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让人难以对付。
她转了身,慢慢朝前踱了几步,无奈地道:“君傲狂早已封我为钦差,这事你是知道的。而我只利用这身份查出了上官洪煜和徐梨连珠三人的下落,并且将他们就地正法了。原本君傲狂要我查出的事情——二皇子是否参与毒害太子一事,至今仍无结果。如果君傲狂以此事……”
金戟听闻此言,顿时怔住了。
是啊,君傲狂到底是一国之君,他下的旨又怎么能再收回去?可皇后娘娘一日查不出真相,难道就一日离不开舍异国了吗?
“我看得出来,君傲狂是不希望事情水落石出的,所以他想要一直这么压着——既囚禁了二皇子君笑言,又安抚了太子君白尘。而我,则是他拿来压这件事情的挡箭牌。”凌婉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禁不住一阵沉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确定君傲狂并非嗜血好战之人,但两国邦交不等同儿戏,往往就是一些小事没处理好,便引出了大事,最后影响邦交。无论是哪个时空,打仗总是残忍的,苦的是老百姓,她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但是皇后娘娘,君傲狂也不可能永远囚禁二皇子君笑言啊……一来这君傲狂身子骨硬朗的很,二来他无退位之意,难不成他要将二皇子君笑言囚禁到太子登基之时?这……”金戟沉思片刻,摇头道。
凌婉容笑了笑:“这倒是。”
微顿,她挑眉吩咐:“金戟,你负责将这件事情调查一下,一有情况便向我汇报。还有,你帮我将紫竹找出来,我身边缺个贴心的。”
原本收了茗儿在身边,却不料剿灭上官洪煜等人时,茗儿的哥哥先她一步出去,却跌落山崖而亡。茗儿自然要去守孝,她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了。再说这洛王一来,她若要回大安朝,是必定要带着紫竹一块儿的。
紫竹这丫头……也是为了她受了太多委屈了。
“是,属下遵命。”金戟拱手领命,又略微担忧地道:“如果皇后娘娘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知君傲狂会不会因此而……”
凌婉容一抬手:“不会的,洛王带来皇上的圣旨,届时我的身份便定了。君傲狂自己封我为钦差调查此事,我若查出来便是大快人心,就连太子亦会感激我。就算君傲狂恨我……他也是不敢对我如何的了。”
金戟转念一想,频频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
“说话太久恐怕被人发现了,你先去吧,我稍后再走。”凌婉容四周看了看,催促金戟道。这里毕竟是舍异国的地盘,她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盯着她,虽然一路小心,但还是更小心为好。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金戟也没多话,行礼之后便飞快地离开了破庙。
第210章:太子的想法
?破庙里就剩下凌婉容一个人,静悄悄地,挡不住的秋风从各个缝隙钻进来,傍晚的时分有了些寒意。这地方应该是很好找的,离皇城也不远,只是一路上没人跟踪,无论谈话地点选在何处都不重要了。
在听见那轻笑声之前,凌婉容的确是这么想的。
“谁?!”
凌婉容攸地转身,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轻笑声发出的角落。
一块破旧的门板斜斜放置在那儿,后边阴暗着,不知藏着些什么。但隐约地,可见秋风送来一片白色衣角,很明显是个不凡之人。
凌婉容却在此刻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问道:“太子跟踪我来此,该听的不该听的,应该都听见了吧?不知道,太子有什么想法?”
其实,君白尘这个人,几乎知晓了她所有的秘密。所以当她感觉到是他的时候,她松了口气,那杀气也瞬间收敛了。
何况她今日,和金戟的谈话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君白尘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她没必要也没可能瞒住他。
一袭白衣的君白尘从那门板后边缓缓现身,依稀可见嘴角那一丝温暖的笑意。或许是因为……他明白凌婉容方才那心境的变化吧。
凌婉容见他越走越近,好笑地弯起了唇角:“难怪今日没人跟踪我,原来你是故意调开他们,好方便我与自己人见面。”
真是……多谢了。
这句话,凌婉容没说出口。
晚风徐徐,凉爽的秋夜迎接着黑暗的降临。
空有一腔相思却脉脉不得语的枯叶,承载着夏日的记忆,旋转着落地,又被无情地踩在人的脚下,不得半丝怜惜nad1(然,能够被一生传奇的美人踩于脚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君白尘和凌婉容走在这秋夜的美景中,引得路上几个为数不多的行人,好一阵观望。但两人都是便装,又无华丽车辇随行,再加上黑夜的遮挡,也就没人真的认出他们的高贵身份。
一直到了空旷无人的通往皇宫的小路,君白尘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口:“凌婉容,你真的打算查?”
君白尘身边,少不了若明这个忠实跟班。如果若明没有示警,那就代表他们四周无人跟踪,也就不必担心对话被听了去。君白尘这话问的,十分放心。
凌婉容微诧地侧头看了君白尘一眼,心里盘桓了下,便笑着反问道:“太子之意呢?是想我查——还是不查?”当然在她看来,君白尘定然是要她查的。虽然他已经是太子了,但对于他们这些皇室中人来说,有威胁的对手能少一个便是一个的。
果然,君白尘别有深意地回望她一眼,沉笑道:“你是个聪明人,焉能猜不出我心中所想?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
凌婉容挑眉,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查了出来,你再想要离开舍异国,便没那么容易了。”君白尘说完,瞬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似乎没想给凌婉容再度问话的机会。
凌婉容心头一震,果真是不太明白君白尘这话的意思的。原本不该是……她查不出这事,君傲狂便有借口暂时让她留在舍异国查案吗?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渐远,她这才猛然惊醒,快步追了上去。
“哎,你……”
当她想继续问的时候,那抹白色的身影却拐了个弯,很快地就进了皇宫大门,而她追上去时已不见了那抹身影。她想:从他的表现来看,就算她追问,他也是不会告诉她真相的吧?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玄灵殿,凌婉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nad2(她想</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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