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澈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反应,安齐远就跟打了鸡血差不多,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和不修边幅的脸,满眼血丝地凑到苏澈跟前,苏澈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这厮的胡渣给戳穿了。
“滚……”
苏澈咬了半天牙,才终于从齿缝中发出了这个微不可闻的声音。
安齐远自然不会走开,但也识趣地稍微冷静了一些。ww
苏澈感觉到他那如庞然大物一般的身体退到了床边,但自己的手还是被安齐远握着,手背就这样贴在安齐远的唇上。
安齐远没有束发冠,蓬乱且浓密的长发从颊边垂下,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苏澈本就被疼痛折磨得要死不活,原没什么心思去管安齐远现在是什么状态。
可当他感觉到自己贴在安齐远脸上的手背有了明显的湿意时,才真正地愣住了。
“你……”
可惜还没等苏澈说出什么,房门就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阿凰兴高采烈的脸出现在苏澈视线里。
“听说阿澈醒了?”
紧跟在阿凰身后的是法正,龙潜、杜遥、觉非罗等人也纷纷鱼贯而入。
看到冲在最前头的阿凰,法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原本今天是轮到他在外头值守,毕竟安齐远在苏澈昏迷之后就一直心力不稳,为了防止安齐远的情况恶化,法正自然要全天候守着。
方才房里的动静已足以说明苏澈从漫长的昏睡中清醒过来了,法正想着其他人都在担心苏澈,便用法术给其他人传了话。
阿凰的房间离这里最近,一接到通知就立马奔过来了,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法正就是想拦都没拦住。
苏澈见忽然进来了一大堆人,这才用有些犹豫的眼神看了安齐远一眼,趁着众人还未走进内室,赶紧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用手给安齐远抹了一把脸。
阿凰是个不谙世事的,本来他的整副心思就都放在苏澈身上,一进了屋也是径直朝苏澈床边奔去,紧张地一边观察苏澈的脸色一边问东问西。
剩下几个都是老江湖了,一进门就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有阿凰在那活跃气氛,但龙潜还是饶有兴致地直盯着背对着他的安齐远看。
毕竟苏澈只要醒了就说明没事了,可安齐远这副样子可是千百年都未必能碰上一次的奇观。
龙潜装镊样地叹了口气,道:“安宗主对苏宗主可真是上心,竟然还能有流马尿……呃……这么感性的时候啊,哈哈……”
龙潜原本想抓住机会好好吐槽一下安齐远,谁知道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站在身旁的杜遥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这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生生地将话头给改了回来。
苏澈见了法正,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了法正身上。
“为什么……这么疼……”
“我感觉……比重铸前……还不如……”
法正立刻掐了个普度众生过去,可当那温暖的光芒渐渐隐去,苏澈灰败的脸色也没有任何好转。
法正无奈道:“重铸并非是‘损伤’,而是一种‘更改’。若耶阁的修复法术对此无能力为,只能靠你自己的适应力强撑过去。”
苏澈自然还记得《灵根赋》中所说的——重铸一旦完成,在筑基之前他的身体会比之前还要羸弱,但苏澈没想到的是,重铸之后的身体竟然会弱到这种程度。
现在别说是修炼了,他就连支撑身体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就更不用提打坐了。
杜遥上前一步道:“万法自然,一切都得循序坚信,切忌心急才是。”
众人又在屋里闲聊了一番,苏澈果然精力不济,没说两下话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众人见状便告辞退了出去,阿凰原本还不打算走,后来被像鬼魅一般阴郁的安齐远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看到后颈都发了毛,这才讪讪地跟在法正后面退了出去。
安齐远道:“如今重铸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修炼也一点都不轻松。你需想想以后要走什么路子,筑基之后就要选择宗门了。”
安齐远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澈的眼睛早已闭上了,呼吸虽然平稳但也很微弱,让人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半晌之后,苏澈才悠悠道:“我想回……青阳洞……”
青阳洞是他师父亲手托付给他的,谁知他没能渡劫飞升,反而让共凝的九天玄雷折了青阳洞的四大长老和一干护法的高阶道修。
如今若不是还有若耶阁和龙剑山庄在那撑着,青阳洞早就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模样了。
他现在算是劫后余生,又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铸成了五灵根,若是真能再次走上飞升的道路,他必定是要重 ...
(振青阳洞道修一脉的。
安齐远点头道:“也好,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熟悉青阳洞的修炼心法,走原本的路子也能事半功倍。”
“只是《灵根赋》中只说了如何重铸五灵根,并没未提及应该怎样修炼。你以前修炼的都是水系的法术,现在天赋变了,到底是走原来的老路子,还是所有属性的法术都去修?”
安齐远在一旁像老妈子一样在耳边絮絮叨叨,苏澈都快听乐了。
只是安齐远想到的那些问题他以前也考虑过,可实在是想不出一个能称得上是准确的法子。只能等他有力气了每种法术都练练,看看哪个进益大再说,现在考虑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你还没跟我道歉。”
苏澈忽然睁开眼道。
安齐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看到苏澈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
自重铸完成后,那枚法印也被法正硬生生地扯掉了。
安齐远的脸色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我给你烙法印的时候,不知道你已经不是青言了,也不知道之后会有这重铸的事……”
如果早知道的话,他必定不会给苏澈烙上这种差点要了他命的东西。
苏澈再度闭眼:“不知者不罪这种借口在我这……行不通。”
安齐远认真地思忖了半晌,然后煞有介事地道:“阿澈,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第一次听到这魔头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苏澈心里难免有些得意——果然是重铸一完成,命运的风向就开始转变了么?
谁知还没等他开心多久,就听安齐远用十分真挚的语气说道:“为了弥补我犯下的这个天大的错误,我决定要陪你一起回青阳洞修炼。你若是炼不到化神巅峰,我就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苏澈闻言不由吓得瞪大了双眼。
“青阳洞是道修圣地,你一个魔修的魔头来青阳洞作甚!”
安齐远贼笑道:“以前我尽量少去青阳洞,不过是忌惮法正和龙潜那边的人给我穷捣乱,到时候反而给你增添不必要麻烦罢了。”
“可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我去了他们反倒能安心些。不然若是被那些不长眼的高阶修士欺负你怎么办?”
修真界里爬高踩低的事情太多了,苏澈现在比刚渡劫失败时还要羸弱,没人在身边保护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苏澈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魔头竟然还是个话唠,开始还想跟他分辨两句,到了后来苏澈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也不知道安齐远到底还在叨叨些什么,意识就这样模糊了。
苏澈睡着的时候,唇角莫名地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样唠唠叨叨的似乎也不错,至少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五感避绝地独自一人陷入那无边的炼狱中了。
甚至在梦境中也是只有成千上万个小号的安齐远在那里不断地蹦跶,让他都快忘了全身的经络依旧像是火山爆发的岩浆在身体里灼烧的痛苦,脑海里只留下了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106章
(—,稍后会替换—
杜遥见苏澈神情恍惚一直闭口不言,倒没觉得奇怪。ww毕竟眼前的这个“青言”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四肢被安齐远活生生地从身体上撕扯下来的,光是当时无法言喻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醒来后神智上没有错乱已属难得,所以也实在没必要过多追究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只听杜遥道:“你既然醒了,那等会便梳洗一下换身衣服,我有事情要交予你做。”
苏澈一听,总算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脱出来了,直觉得杜遥此番前来绝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下意识便问道:“什么事情?”
杜遥眼色一黯,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招手示意身后伺候的人走近。
苏澈扫了一眼,便见一个领头的大丫环手中的红木雕花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白色的衣袍,那材质那做工,熟悉得有些扎眼。
杜遥吩咐道:“伺候公子更衣。”
那大丫环听了杜遥的吩咐,不知为何手中的托盘轻颤了一下,但好在很快便稳住,若不是苏澈眼尖,估计也发现不了这样的细节。
只是跟在大丫环后面的小丫环明显就没那么淡定了,见大丫环将托盘送了过去,小丫环有些脚软,嘴皮子哆嗦了几下,咬了咬牙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跟杜遥轻声道:“杜护法,若是让公子穿上这套衣袍,恐怕,恐怕会触怒宗主……”
一个月前宗主安齐远不知为何狂性大发,已经将鬼谷山一带的山头移平了数座,就连修为最高的杜遥都扫到了台风尾——为了将被安齐远撕得七零八落的青言的身体“抢救”回来,背后还被安齐远拍了一掌,差点没震断筋脉。
虽说杜遥的身份显赫,但也扛不住“违背宗主命令”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之前宗主就说过,白色的衣袍不能出现在无赦谷里——即便是在他最疼爱的男宠身上也不行。
“青言”其实并不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本名,只是入了无赦谷之后安齐远说他穿淡青色的衣袍好看,这才在“言”字前缀了一个青字的。
平日里无赦谷上下对于安齐远的这项禁忌讳莫如深,因为谁也不希望只是因为穿了一身白衣就被安齐远把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可如今这比谁都要清楚宗主喜怒无常的性子的杜护法竟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就要这个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青言公子穿上白色衣袍去见宗主?
好吧,若要说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有多担心青言倒也不是什么真心话,只是这青言公子要去见宗主的时候身边总得有人伺候吧?谁又说得准自己是不是那个被派去伺候的人呢?要知道宗主的怒火一起,根本不需要动手,光是散发出来的威压就足以将她们这些毫无修为的人生生碾成肉酱了。ww所以青言公子穿不穿白色衣袍这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事,却很可能与许多人的身家性命有莫大的关系。
还没等小丫环把整句话说完,杜遥便怒眼一瞪,杀意登时凝成无形的一束朝她打去。
未见杜遥动手,小丫环就像被人狠狠刮了一个耳光一般被狠狠扇倒在地,登时口鼻鲜血直流。
“杜护法手下留情!”
众丫环见杜遥动了手,纷纷失魂落魄地跪下求饶,偌大的房间里哭哭啼啼的声音连成一片,让苏澈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为何忽然要我换上这套衣袍去……呃,去见他?”
不想杜遥再为难那些小姑娘,苏澈总算是开了声。
杜异角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哦?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为何了,怎么,如今还要在我面前假装无知?”
苏澈没有回答,但脸上略带茫然的表情却不似作假。
杜遥往旁两步拿起桌案上的一面铜镜,递到了苏澈面前。
“无论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事到如今跟你说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遥冷声道:“你以为宗主为何就偏偏看上你这么个废人了?除了你这张脸长得像那个人,你全身上下由外而内有什么可取之处?”
并非是他杜遥狗眼看人低,只是在修真界,特别是在魔修界,没有能力的凡人只能依附于强者的羽翼下仰人鼻息,在有修为的修士看来,凡人不过时猪狗畜生一般的存在罢了,更谈不上什么尊重和善待一类的高级词汇。
眼前的这个青言,不过是因为恰好长了一张跟那个人有着七八分像的脸,但性子上气质上又有哪点类似的?
青言性格胆小懦弱不说,还十分贪慕虚荣。
起初刚被安齐远掳回来的时候,还因为男宠的身份闹腾了几天。可后来因为安齐远难得有耐心地迁就着,让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一阵子,这青言便觉得呆在这金碧辉煌的无赦谷也十分不错,至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唾手可得,不知道比他身为宗族分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庶子所能享受到的物质要好上多少。
魔修修士本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毕竟谁也说不准哪天就会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修士变成别人法/轮中的养分了。故而魔修修士是最活在当下的一类人,跟清心寡欲的道修和无嗔无我的佛修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安齐远作为魔修一脉的宗主,更是把这种骄奢yin逸的习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若是想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好上了天去也是不奇怪的。
也难怪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分家庶子青言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被乱花迷了眼,非常利落地接受了身份的转换,甘愿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了。
若只是如此便也还是能说得过去的,毕竟修真之路不适合所有人攀爬,当男宠也不是青言说不愿意就可以不当的,良禽择木而栖也算正常。
只是魔修之人向来心性变化甚大,今天还恨不得捧在手心宠上天的人,明天就能立刻干干净净地抛在脑后。
青言来这无赦谷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安齐远又有了新欢,自然就对这边冷落了。
在加上这青言不知从哪里听说自己是被安齐远当成了某个人的替身这才得以入谷的,便借题发挥地把女人常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轮番上演了一遍。
原本按照惯例,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的男宠早就被杜遥剁成肉酱拿去喂狗了。
可安齐远放话了,说这青言虽然性子上与那人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但也扛不住这长相上的优势啊!
所以打到冷宫里让他冷静冷静就行了,小命还是要留着的。
如此这般,收拾青言惹下的烂摊子的事情就又落到倒霉的左护法杜遥身上了。
可想而知,杜遥今天能这般和颜悦色地坐在这里跟青言说话,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只是,青言这个人的为人以及遭遇的过往苏澈是不自知的,但在看到杜遥递过来的铜镜倒映出的人影时,倒是在心底小小地吃了一惊。
这身体的年纪目测大约是二十二、三 ...
(岁左右,眉眼之间还带着年轻人那种特有的青涩稚嫩。
但可能由于身体上已经承了雨露的缘故,这青涩之间似又带着些许的媚。
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属性竟在这张脸上十分完美地融合了起来,很轻易地就能让人过目不忘。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这青言的脸,竟然跟他苏澈的有七八分的相像!只是苏澈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筑的基,故而外貌便一直停留在他筑基时候的形态了,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时间在苏澈身上留下的更多的是气质的改变,而不是长相。
其实若是再细看一些,这青言的五官实在是像及了苏澈。
只是苏澈常年用道修的心法修炼,外加因为是水系的单灵根,修的又多是与水属性一脉相承的冰系攻击法术,常年下来早就练出了一幅波澜不惊无欲无求的冰山谪仙模样,又哪里会像青言这般没能脱除凡人的俗气?
估摸就是眼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媚态让人很容易就能看出青言和他苏澈的不同。外加青言有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这跟苏澈及地的银发相比也有很大差别。
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又想到方才侍女手中捧着的十分眼熟的白色衣袍,苏澈的瞳孔骤然一缩,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长得像自己的脸,白色的衣袍,安齐远的玩物……
将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苏澈这才把自己蒸腾的怒意给勉强压了些下来。
他的牙关咬得死紧,若是他还是以前的那个苏澈,在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之后断然不会再给杜遥留任何活路,哪怕他是安齐远座下的第二把交椅。
可现在已经微如蝼蚁的他不仅道行尽丧,就连身体也是鹊巢鸠占而来的。
如今的他完全称得上是苟延残喘,所以就算知道魔修宗主安齐远是在用这样一种龌龊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又能如何?
男宠?!
原来在安齐远的脑袋里,他早就已经把自己作为了意yin的对象。甚至还不惜搜罗长得像他的男子,将这些男子作为替身压在身下肆意凌/辱,只为满足安齐远那种要将自己彻底地踩在他脚下的肮脏欲望!
眼前再次浮现出最后一次宗门大比时坐于对侧的安齐远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第</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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