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她生辰的时候正是约了自己回去吃饭的,那天,她一定早就想好了要和自己说很多很多话吧……
赢素勾唇一笑,脑子里都是岳西决绝离去事的影子:“你的嫁妆老子也还了,从此再见只是路人!”
“我娘子厉不厉害?”他忽然抬了头眼中波光流动:“我们筹划了那么多年的计划居然被她一下子就毁掉了,你说,她是不是我命里的冤家?”
说完不等赢绯回答赢素便赤足下了地,他气哼哼的噘着嘴说道:“我要让她赔!好不容易把韩其从相府里哄出来,咱们还没有收网,我家娘子就出来啦!她就是那么沉不住气,我都和她说好了两个月的吗,那日明明还不到两个月呢!”
“现在可好,要把老东西从府里骗出来可说比登天还难了,我得找她好好算账去……”
说着话,赢素眼中两颗大大的泪珠儿已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落在自己的脚面上,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赢绯地来的布巾拭了下眼泪,哽咽着说道:“看看我的鞋子呢?快点给我找来,我娘子说了,不许赤足站在地上的……”
“陛下……”
赢绯艰难的张了嘴nad2(
“……”赢素紧张的望着他。
赢绯抬手将折子双手递了过去:“行宫失火,具体死伤人数不详……”
赢素的身子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唇角缓缓地溢了出来……
“我娘子呢?”他走到赢绯面前并不看那奏折,而是直视着赢绯的眼睛问道。
“不知所踪。”赢绯据实答道。
“朕要出宫,你来安排。”片刻的死寂之后,赢素平静地说道。
……
第一场雪过后只停了半天第二场雪便跟着到了,似乎比头场雪下的更大。
一架宽敞的稳稳地走在落了雪的路上,走的并不快nad3(
“素,你睡一会儿吧。”马车里只坐着赢素和赢绯两个人。望着赢素白的过分的面容,赢绯终于有些担心了。
“睡不着。”蜷在狐裘斗篷里的赢素轻声说道:“你说,我怎么就把她们姐妹弄混了呢?”
“我还……”他还曾经以为岳西是为了谋一个位份去主动勾引他……
心里的懊悔几乎将赢素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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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懊悔几乎将赢素吞没,可他的面上依旧是平静的。
“我欠了她太多,她若是这次真的死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活着了。”
“等下到了山下,还是我自己上去吧。”
陛下的性情和身体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赢绯心疼的不行!
他与他一起长大,亲如手足。
对于赢素从小到大艰难走出的每一步赢绯都看在眼里,他能叫赢素的名字,能和他开玩笑,能拿走他喜欢的任何东西,唯独不许自己说韩花朝一句不是。
赢绯当然明白这些年来韩花朝对赢素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到头来,那一切不过只是个误会……
这样的打击谁能受得了?
“一起去。”赢素合了眼,淡淡地说道。
……
烧的墙倒屋塌的行宫前,披着被子还冷的哆嗦的仵作一看那侍卫在自己面前晃过的腰牌,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小……小的……不知……”他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已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跟过来。”赢素屡狐裘踩在厚厚的积雪里慢慢地走了过去。
“是!”仵作高声应了,可两腿软的不听使唤,他忙回头对着跪在自己身后的两个衙差小声说道:“哥哥,过来扶兄弟一把,我怎么觉得我这袍子被冻在地上了……”
三个人互相扶着,总算是拖拖拉拉地站了起来,随即留着眼泪往赢素身后追去……
那是大昭的皇帝陛下啊,多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皇帝是谁,而他们是何其幸运呢,竟然能见到了天子!
叶大人果然是贵人!仵作在心里感激涕零的想到。
赢素走得很慢,并未在烧毁的大殿前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清晨,天色将明,风雪越大,他穿着极品的狐裘还是觉得冰冷刺骨,那这么多年,她在这华盖山上是如何过的?
五年……
不,六年的时光,他从不曾有半刻想过那个被称作自己的妻子的女人。
他也没有关心过她的死活。
去年,她的死讯传来,他承认,那时自己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静中圆,他默念了一遍挂在大殿前那块掉了漆的牌匾上的字迹哑声问道:“她就住这里?”
“是。”赢绯提步跟上,帮着他推开了那两扇紧闭的宫门,举着火把的护卫忙站到了大殿里面。
赢素伸手在门框上摸索了几下才迈步进了大殿,却发现破败的大殿里没有一件家具,只在门边的墙根处摆着几样简单的农具。
透过敞开的殿门往外望去,正好看见静中圆院子里那被收拾得平整的一块菜地,赢素鼻子阵阵发酸。
“娘娘大病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后来……”赢绯说话的时候看了赢素一眼。
“她说她死过,我还以为是她信口胡说的,原来是真的。”
凛冽的寒风透过只剩了窗棂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小刀子似的落在人的身上。赢绯不敢让赢素在这么冷的地方久站,于是催促着说道:“还是到下面看看吧,娘娘后来大概是嫌这里太冷清,便搬到下面和大伙儿住在一处了。”
出了静中圆,赢素在菜地便驻足了片刻才提步往下面的院子走。台阶上落了积雪并不好走。赢绯与赢素并排走着,扶了他一只手臂。
这回赢素没有拒绝,做了一夜的马车,又走了好一阵山路,他确实累了。
一场大火烧了十几间屋舍,而没有着火的房子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这就让行宫的景致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从上往西走去,无论亭台水榭,还是不起眼的房间,赢素都要进去看看。
他不敢去那间据说是娘子安寝的听涛殿查看,就怕那可怕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因此他要现在这行宫里好好的找一找,岳西那么聪明,一定会想法子逃出这场烧的蹊跷的大火的……
“把这间屋子也打开。”停在听涛殿后面的小院里,赢素指着挂在门上的那柄铜锁说道。
“是!”侍卫走了过去,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将刀从腰间抽了出来,在手上调了个儿,只用刀背往那柄铜锁上一砍,铜锁便和门鼻一落在了地上。
“陛下!”先一步进到屋里的侍卫忙躬身拦住了他:“这屋里的东西晦气,恐冲撞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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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的直觉
?“让开。”狐裘风帽下赢素的一张脸唇红齿白艳若桃李,看得赢绯心里忽悠一下,忙伸了手想要为他把脉,赢素却呵斥了侍卫一声径直进了那间屋子。
侍卫举着火把忙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门口的路来。
屋内整齐码放的六口棺材上都落着灰,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人进来打扫过。
“这是谁给送来的?”默默地数了一下棺材的数量,赢素眼睛盯在停放在最里面的那口最气派的棺材上轻声问道。
“这个……”赢绯欲言又止。
“朕知道了。”行宫里除了岳西还有几位太嫔,能在他父皇薨逝后还记得这几个女人存在的除了他母后再无旁人。
“我娘子定是会以为这是朕的意思……”赢素说着话拢紧了身上的狐裘,越发觉得这行宫上下无一处不是冰冷的。
闭了眼,脑海中映出岳西清瘦高挑的身影落寞地站在静中圆的门口,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这处团凤棺的院落,赢素心中一阵绞痛!
拢在狐裘中的素手按在胸口,他伸了左手出来:“刀。”
侍卫忙将手里的火把递给旁边的同伴,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刀双手举着递了上去。
赢素左手抄刀缓步走到那口漆着红漆描着金线的凤棺前手起刀落,刀头‘砰’地一声没入棺木!
屋里屋外所有的人都随着这一声哆哆了一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赢素平日再是隐忍,他若发了怒身边的人也不可能不怕!
“去前面。”收了震得虎口发麻的手,依旧拢在虎丘里,赢素转身出了屋子:“都烧了!”
“是!”侍卫们齐声应道nad1(
赢素在前赢绯在后,君臣一前一后出了那个小院,不一刻身后便传来一阵刀劈剑砍的声音,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六口棺木成了一地的劈柴。
一直跟在赢素身后的仵作与两个衙差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几口的上好的棺木为何要烧掉。
“陛下!”听涛殿烧得已经没了模样,赢绯拉住了想要往里迈步的赢素坚决的说道:“太危险,陛下不能进去。”
赢绯抬了头,眼中有泪光闪动:“你说……她后来是歇在此处的……”
“是。”赢绯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赢素的去路:“不能进去。”
赢素转了视线往黑漆漆的瓦砾堆里看了看,而后点了头:“朕就在外面看着,你们,进去清理……”
大殿的废墟随时都有再次坍塌的可能,此时进去确实相当危险。
在没有查清这把大火是如何焚烧起来的,他必须好好的活着!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完全冷透了的残垣断壁中,很快就把那些乌黑的颜色掩了。
一片黑白分明的景致里,仵作与压差们万分小心地忙碌着。
听涛殿里一共清理出四具烧焦的骸骨,单从身量上看因该是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四具尸身缠在一起倒在大殿门口的位置,似乎是火起后想要逃出的样子……
“就这些?”赢素说话的时候唇瓣是轻轻颤着的,口中腥咸弥漫,身体里蛰伏的蛊毒也隐隐待发,他拢在狐裘中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回皇上,在陛下没有到来之前,县令大人特别吩咐过,这里的一切都要保持原样,不许任何人触碰,所以就像您看到的,此处就是这四具尸骨nad2(前院和后院烧毁的屋子还没有清理,因此小人不敢胡乱猜忌。”
赢素蹲下了身子,在每一具森森白骨上细细的看着,尤其是那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的两具,他更是看了又看……
良久之后,赢素起了身踏着越级越厚的积雪出了行宫:“承平王,余下的事情都交给你。把他们都掩埋了了吧。记得向内府的司官说一声儿,就说是朕说的,将行宫里太嫔以及宫人内侍的名册都减了吧。”
“是。”赢绯躬身应道。
他没有多问一句关于皇后娘娘的话,他心里明白:在天下人眼里,大昭的皇后娘娘早在一年前便没了!
……
“安排好了?”身子几乎完全用狐裘罩住的赢素,对才上马车的赢绯问了一句。
赢绯瞥见他藏在风帽下的嘴唇已经红的像涂了胭脂,忙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
赢素却瞬间躲开了:“不要碰朕,你的身上凉,理我远些!”
手掌还没有碰到他的肌肤便已经被他推开,赢绯的手掌只在他的面前一晃,还是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是反常的温热:“又烧上了?”
“嗯。”赢素轻声应了才问道:“处置利落了?”
“都烧成那样了,连棺木都省了,只各自用瓷坛装了浅浅的买了,连个石碑都没有。”赢绯心事沉沉地说道。
“不用立碑,又看不出谁是谁来。”身子滚痰,头昏沉沉的赢素说话时气息虽然不稳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赢绯越看越觉得他今日的样子太过反常。
“素,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会查出到底是谁把她们的门反锁了放的火!”赢绯沉声说道nad3(
“难道你也认为我娘子死了?”雪白的狐裘下他抬了头,一张俏脸因为疼痛已经显得有些扭曲,而赢素居然用带着窃喜的语气说道:“行宫的那些女人死没死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的娘子至少不在那些尸身里面!”
“啊?”赢绯对他的话显然是感到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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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感到很吃惊:“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出那些人里没有岳西呢?”
“住嘴!”疼痛难忍的赢素‘呼’地坐起,他几乎与赢绯脸对着脸说道:“绯,你放肆了……”
一股热气直扑在自己脸上,赢绯单凭这个就能觉出他此刻一定是发着高烧。
对上赢素冰冷而凌乱的眼神,他咽了下口水,随即低了头:“臣,知罪。”
“哼!”赢素冷哼一声又慢慢地退了回去,蜷起身子来淡淡地说道:“她是我的娘子,不管她叫了什么名字,也只有朕才能叫得,这是规矩……”
“是。”赢绯轻声应了。
“你都这么岁数了,为何还不立郡王妃?”身上痛的难忍,可一想到那些死人里并没有岳西,赢素还是开心的想要找人说说话。
只是现在车里只有一个承平王,平日里这个离他最近的叔伯哥哥,如今赢素却怎么瞅都觉得他不顺眼。
“啊?”没想到陛下能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赢绯一时张口结舌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知道你眼光高,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的。”赢素伸出白皙的手掌将挡住了视线的风帽往后推了推,斜睨着坐在下首的赢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回去朕定要同母后和贤王妃好好说说,早点为你定下门亲事!”
“多大的仇?!嗯?”赢绯看着因为疼痛连说话都恶狠狠的赢素摇着头说道:“这里就咱们兄弟二人,素啊,你就这么恨我?”
赢绯抬起右手来摇了摇,可手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的动作便显得很是滑稽。
“呵呵!嘶……”
“你看看你,小心眼儿……”
尴尬过后兄弟两个一起笑了。
赢绯探身往赢素身前凑了凑,赢素乖乖地从狐裘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来哼哼道:“反正,不管是谁敢打我娘子的主意,我都不会轻饶了他!”
赢绯的手搭在他的脉上瞟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陛下若有这份闲心不如多管管您的心头好!”
“花朝?”赢素抬了头。
“呵呵,皇后娘娘可是叫她韩二,微臣觉得这个称呼甚好。”赢绯松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并将狐裘给他盖好:“再忍忍吧,那药虽然止痛,可吃多了会上瘾呢。”
“我不吃药!”赢素用力的摇了摇头:“我没有几年日子好活,总得寻到我娘子,给大昭留下龙嗣才是。”
“那药,朕以后都不会再服用。”
“也好。”赢绯回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挑了帘子往外看了看,忽然说道:“太平局……太平局的车还在做生意?”
“嗯?”赢素挑了眉,投了一个问询的眼神过去。
“素,你来看!”赢绯对着赢素招招手:“来看这辆车。”
“那有什么好看的?”赢素嘴里嘟嚷的,还是不情不愿地移了过来,只往外看了一眼,便被车外吹进来的冷风逼得往后躲了躲:“太冷了……”
“你看……”掀着帘子,赢绯指着才从他们马车边驶过的一辆骡车说道:“那是太平局的车,而这太平局的东家就是皇后娘娘。”
“什么?那是我家的买卖的啊?”原本神色恹恹的皇帝陛下打了鸡血似的猛扑到车窗前,将赢绯的半张脸也推到一边,他一个人将整个窗户都堵得死死地,并喜滋滋地说道:“她啊,可贪财了,以后我有了银子一定要交给娘子管着,她最能攒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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