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胸口的衣襟,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吐出来,死死地咬着嘴唇,右手撑在桌面上,头靠过去埋在里面。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到眼前,发梢微微抖动,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深深地呼吸,再艰难地换气,心血管像是被巨石堵塞一样,窒息闷痛。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伊泽定神抬头,嘴角依旧向上扬起,脸色却无比苍白。
模糊的视线再次聚焦,看清了对面站立的人影——他和莲共同的父亲,保津周平
“你和莲相处的很好。”保津周平坐在伊泽的对面,做工精良的西装,威严庄重的气势,一副慈祥的面孔“父亲老了,看到你们两个能够相互扶持,心里就欣慰多了。”
伊泽理所应当地点点头,笑意灿然“当然,如果您是为了看我和哥哥相亲相爱的场面,那么达到目的的您也可以回去了。国外那面的事情不是古叔一个人就能处理得来吧,您放心吗?”
对伊泽笑里藏针的话毫不在意,保津周平的眼睛闪烁着精光,嘴里却还温和地说着“人老了,再多精力也不比年轻人来得旺盛。你也知道国外的事情多,我一个人也忙活了大半辈子。莲当初回日本进入演艺圈,我并不同意。不过我想自己还可以再辛苦些,也就放任他去胡闹。不过现在,他也该收收心,回来继承家业了。”
“那是你和哥哥的事,跟我说也不能解决问题。”伊泽挑挑眉,爱莫能助地耸肩。
“不,你能的。只要你劝劝莲,一定可以让他回来的。你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对你也比别人特殊。”保津周平温和的口气里,莫名多了些急切。
“看来您在我们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即使身在外国,对于我们的事也是相当清楚。没错,我和莲的关系很好,他也很照顾我。就像你调查的那样,他是个称职的哥哥。你当初送我来的目的到达了,他确实做到了应该做的一切”伊泽拿起桌上的红酒细细地抿着,他阖了阖眼睑,半晌抬头笑道“除了喜欢我。”
“你说什么?”保津周平疑惑地皱眉。
“一句话就是,在我和他的梦想之间,我永远不可能是首选。如果想利用我去让哥哥放弃,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伊泽放下喝光的酒杯,脸色雪白如白纸,笑容像是被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模糊不清“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不过很可惜,结果不是你想要的。”
保津周平并不感到意外,表情依旧温和有度。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对伊泽笑笑,口吻势在必得“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结论不要下的太早。总有一天,他会按我说的去做。”走出几步又回头“你也是我的儿子,既然长大了也该回去,为家里想想做点贡献。”
也不等伊泽回答,转身走出餐厅。
伊泽低下头,咬住了嘴唇,蹙起了眉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地移动身体换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头朝向窗外,没说什么。
异常的沉默,不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保津周平的话。
“喂!可算是找到你了!快点把稿子交上来,总编都快因为你的手稿冒火了!”小野寺律一阵风一样刮进餐厅里,因为太过激动,声音略显大些,不过他还是懂得公众场合,没有叫出伊泽的名字。“快点快点,你怎么还有心情出来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今天不交给印刷社,你和我就等着失业吧!”
伊泽的声音倒是微弱“失业怕什么,你不是有高野养着吗?我想,他会很高兴把你锁在家里的。”
“你在胡说什么!快点交稿子!”恼羞成怒的声音。
“喂,不要摇我,没看见我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吗?”轻快的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少装!这两年就是被你装病混弄过去无数次,你以为我还会信吗?如果不交稿,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稿子让我放在写字楼大厅的柜台寄存,你去拿吧。”
“诶?”
“诶什么诶,没看见我今天不舒服吗?我要早点回家休息,做编辑像你这么不懂事的,还真是少见。高野平时太能宠你了。”
“我不用他宠!你……真的不舒服啊?要不我陪你去检查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好啊。”
“不用,去医院也治不好的。”
“啊!?”
“吃撑了胃肠不消化,你确定这个病需要去医院?”
“……”
“行了,你回去吧,别挡在这耽误我回去睡午觉。”
打发走小野寺律后,伊泽慢悠悠地从餐厅走出来,没有按原先的路线回家,而是拐进了另一个街口。
他没注意到,原本已经离开的保津周平从不远的拐角走出来,目光晦涩地盯着小野寺律离开的方向,脸上有种了然。
敦贺莲公寓附近没有药店,所以伊泽打算就近买点止痛的药剂,虽然不能抑制身体的衰败,但减轻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
敦贺莲看着手里的剧本,有扫了遍演员表,对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幸一说:“那个不破尚太郎演男二号?”
...
( “是啊,他和akatoki签约后,最近的上镜机会增多了。公司专门对他进行培训,看得出他下了很多功夫,演技长进不少。这次的男二号,听说是他主动要求,最后才争取到的机会。”幸一不愧是金牌经纪人,任何信息都能脱口而出。他喝口咖啡润润口“那小子,很在意你啊。”
不置可否地笑笑,敦贺莲将剧本放在包里,起身走过去开门“在意我,不如在意演技。”
幸一看着被关上的门,笑着摇摇头。
莲还是一样的执着啊。
*
回到家的时候,房间的灯都是开着的,走进客厅,发现伊泽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弄什么。他一回头看见敦贺莲,明显愣了愣,随后,猛地站起来,将敦贺莲推出去,又关上了灯。嘴里不忘吩咐“别过来哦,把眼睛闭上。”
敦贺莲感觉黑暗中有一团模糊的光亮越来越近,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人欢快地说道:“可以了。”
循着光看去,伊泽手里正端着一个蛋糕,上面插着五根参差不齐的蜡烛,表面被破坏看不出奶油的花样。
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生日快乐”,珀色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笑意。
明白敦贺莲的想法,伊泽不禁撇撇嘴,不甘心地埋怨:“还不是你回来得早了,否则我怎么可能插不好蜡烛,写不好字。”
微弱的烛光柔和了少年洁净的脸颊,眉眼处的调皮和开心全都氤氲成温暖,敦贺莲抬手揉揉少年的发丝,柔软顺滑,手感相当好,竟有些不舍离开。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接过手里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敦贺莲温温柔柔地笑着,他的眼神早就不再是猜忌,周身笼罩着柔和善意的气息……恰似圣殿里的大天使一样。
这就搞定了吗?不,没那么简单。
“又拖稿子了还是把厨房炸掉了?洗坏了我的裤子还是错把我的剧本通告当作废纸折飞机了?”敦贺莲每一句话都是温和的,神情也是柔和的,可是总让人觉得心底不安。
伊泽委屈地眨眨眼睛,“只是想给哥哥过生日而已。”
“哦?”敦贺莲一挑眉毛,“小泽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伊泽表面上还是一副乖乖的模样,心底却暗骂:你妹的!让你折腾!好不容易乖巧一把,还被人误认为是做错事后的心虚!
果然,调皮什么的是要遭报应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莲啊~~~乃也太难搞定了啊啊啊啊!
因为剧情需要,所以进展的时间有些快,不过不耽误阅读。
筒子们放心,伊泽和莲的互动还是会有的。
第十九章 (世初+skip)
(“傻瓜,逗你的。”敦贺莲轻笑出声,抬手揉揉伊泽的头发。与荧屏上的笑容不同,此刻的笑意中流淌着淡淡而又真实的温和,像是沐浴着春日阳光,明媚又温暖。
低头看伊泽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呆呆的模样,不禁笑道:“怎么,不想吃蛋糕吗?我可是觉得饿了。”
修长的手指挑起一块松松软软的奶油,放在嘴边舔尝了一口,优雅随意的动作令人心旷神怡。看伊泽难得乖顺的样子,敦贺莲微微一笑,手指向下翻过,剩下的奶油全部点在了对方的鼻子上。暗金色呆呆的眸子,愣愣的神情,配上鼻尖的点点奶油,像是玩具店里可爱的玩偶一样。
伊泽缓慢地抬起头,依旧是愣神的状态,小心翼翼中还带着点期盼“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敦贺莲的目光变得深沉,从后面看,甚至能发现他不易察觉的僵硬。静静地注视着伊泽小兽般渴望的眼神,想要勾起嘴角,却有些力不从心“当然,哥哥对弟弟开玩笑有什么不对的吗?这种关系亲密的动作,你不喜欢吗?”
眨眨眼睛像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假,伊泽很认真地看着敦贺莲,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看着少年仰视自己,敦贺莲一贯平静无波的心底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他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抱住伊泽“好了,是哥哥平时太忙照顾不到你,以后会多抽出时间陪你的。”
下巴抵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温热的拥抱、舒适的味道使伊泽微微眯起眼睛“哥哥是喜欢我的吧。”
“当然。”
“真的?”在敦贺莲看不见的地方,伊泽微微垂着头,略长的银灰色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那暗金色眼底里一片得逞的狡黠和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慢慢地将自己的双手抬上去,回应的抱住敦贺莲。
……从未有过的安然,这种接近微风晨光的轻松。
敦贺莲睁开了眼睛,一丝惊诧从那深邃的珀色眸子里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或许,这是缺乏亲人关怀的少年为了寻求温暖所做出的自然保护。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单纯直白不加任何修饰的谎言,只是为了接近自己,寻求一丝丝温暖。不管他跟自己耍心眼还是演戏,都陪在身边两年,带来无数的快乐热闹。
所以,即使他在假装,也没什么大不了。
若是为了那份安心,他就陪他演下去吧。
自己先前对他的猜忌大概真的太过了,他不是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而是单纯想要找个哥哥依赖。他已经查明,每天的玫瑰花和巧克力都是伊泽送的,虽然方式用的不对,可是也是想要表达对自己的亲近吧。还有为了避嫌从来不去公司来找人,就算是想要见他,也只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不知道跟谁学的,每天像个小女生一样,一头扎进厨房弄得像个小花猫,尝尝自己做的菜,再一脸嫌弃地倒掉,然后背着他偷偷上网研究,有一天半夜他起身喝水,看到少年的房间依然亮着,里面还会传出极小的“哎呀,又忘记稿子了,都是因为今天光想着怎么给哥哥做菜了。”之类的声音。会拿他放在家里的衣服去洗,虽然结果都是这件衣服彻底报废再不能穿……诸如此类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尽管少年真的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可也是真真切切在为他考虑。
这些,敦贺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有很多事,身为弟弟的他没有必要去做,可能是因为太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那些细小微弱的讨好,都在扰乱敦贺莲淡然宁静的心境。
任由伊泽用脸贴着自己的脖子,敦贺莲用手安慰般地轻抚柔顺的银灰色发丝,心底油然而生的歉意让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些什么来让少年安心。“你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
不用再试探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他对他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漠然。
推开敦贺莲的手臂,伊泽吐了吐舌头“哥快点吹蜡烛许愿,我都饿了。”
“嗯。”英挺的眉眼间一片令人舒心的温柔。
吹灭蜡烛,敦贺莲将它们拿出来放在一边,切下一大块递给伊泽“吃吧。”
“哥刚才许的愿望是什么?”清亮悦耳的声线因为满嘴的食物,变得闷闷的“先不要说,我来猜一下。”
“好。”敦贺莲打开红酒,低沉温和的声音扩散到空气中,和酒香交融在一起。
伊泽歪着头想想,空闲之余还不忘往嘴里塞奶油“成为影帝?可是哥哥才得过什么金奖的,那不是最高的奖项了吗?嗯……去外国发展,成为亚洲天王?世界之星?应该不是……演出能够震撼人心的故事,提升自己演技的同时得到认可吗?可以坚持自己的梦想,也可以鼓励那些想要放弃的人坚持下去之类的吗?”
珀色的眼眸微微张开,淡漠平静地端起红酒喝着,眸底有不易察觉的光飞快地闪过。“你觉得我会许这样的愿望?”
“不是吗?”伊泽笑眯眯地扬起嘴角“难道哥哥不喜欢演戏吗?”
这小子在用激将法吗?
敦贺莲定了定神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会,如果不喜欢我又何必从家里出来。”
果然,哥哥还是没变。
“坚持梦想什么的,是很珍贵的愿望哦,哥哥一定会如愿的。”伊泽认真地看着敦贺莲,笑容从未有过的坚定“说不定,我会帮你实现呢。”
这样,你一定就会喜欢我了吧。
……这家伙。
敦贺莲忽然有些想抚额的冲动。
他突然有种不想告诉伊泽,其实他刚才许的愿望是希望伊泽能够安下心,不要缺乏安全感一样做些莫名其妙送花之类的事情。看着那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这些话自然而然地被咽进肚子里,不忍心开口。
*
没过几天,独自在家打电玩的伊泽再次被保津周平找了出去。
地点依旧还是咖啡厅。
“家里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古叔一个人应该应付不来吧。”伊泽点了一大堆甜品,舀了口巧克力抹茶软心布丁,冲保津周平笑笑,脸上却写着‘你赶紧走吧,我没时间陪你’的表情。
习惯了伊泽没大没小,保津周平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件事你考虑地怎么样?”
“哪件?劝哥哥回家继承公司的事情吗?”伊泽挑了挑清秀的眉,唇角讥诮地勾起“经贸协议,商业运作哥哥是有学过。不过……你确定杀人越货,军火买卖他也能做?”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只要……”
“不可能。”伊泽语调依旧是嬉笑随意的“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帮你得不到一点好处。”
保津周平奸猾地看着伊泽,诱导着“你想要什么好处?说出来,或许我能满足你。”
“我要……”伊泽故意吊足胃口,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耍坏的猫“哥哥喜欢我。”
保津周 ...
(平哑然失笑,温和的面容瞬间严肃起来“不要挑战我的权威。”
伊泽耸耸肩,继续埋头于面前的朗姆夹心布蕾。
“最近你交了一套稿子,昨天已经出版了是不是?”
“对啊。”伊泽也不隐瞒,大方地点头,随即挑眉笑道“你不会是也在看我的漫画吧?”
虽然用脑子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嗯。”没想到保津周平竟然点头承认,笑容透着些许诡异“因为太喜欢你的作品,所以急不可待地拿走了你送到编辑部的稿子,用另一个人的原稿做替代品,送到了印刷社。如果被人发现出版的那本不是你画的,很容易被误会为抄袭,侵犯版权的。而且不幸的是,那份稿子在两个月前,已经在国外发行了,只不过销量不好,我看着不忍心,一时心软就买下了版权和所有上市的成品。”
听到这里,伊泽毫不在意地舔舔勺子,喝口卡布奇诺“所以你要把儿子告上法庭吗?还是好心地把买来的版权过到我的名下,代替那位名不经转的漫画家出品那本漫画?”
“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陷入官司里,不过,你也知道,莲的事……”
伊泽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是把我告到法庭吧。”
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保津周平也不着急,眼里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如果这件事情被捅出去,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明白吧。更何况那个原稿的版权被自己的父亲买下来,还做出了买断上市成品这种蠢事,这下就真的很像你为了出名而故意抄袭了。或许你从此都不能再画漫画,你的责编和负责稿件的总编都会受到牵连,无法再立足于漫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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