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的往往是一无所有,急于要挣脱泥淖,妄图以读书改变际遇的寒子。
比如燕行。
比如她。
燕云歌哑然失笑,秋玉恒莫名心慌,正要自嘲,便见她提起笔,一笔一划之间,写的是玉恒二字。
用的是行书,笔力老健,风骨洒落,更惊讶的是——她是用左手行字。
“玉虽有美质,若无良匠琢磨,与瓦砾何异?我一直未有说过,玉恒二字,取得实在巧妙,玉为君子,恒乃坚毅,如君子处事,无故,玉不去身,你的名字我很喜欢。”
“玉恒,我也很喜欢。”
秋玉恒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名字是爷爷取的,玉作美好,恒为永久,爷爷的本意是想表明他是上苍赐给将军府的宝物,可是他一点都不好,他读书不好,武功不好,长得也没那么好。
可是,她却说她很喜欢。
秋玉恒心噗通跳着,又不敢高兴太早,小心地问:“你是说……名字,还是我?”
燕云歌无奈,“自然是你。”她重新题字,这次用的是行草,笔势更为强健,声音却是温柔的,一字字地说:“你的名字失了你,可毫无意义。”
秋玉恒心跳起伏更厉害,又看字,又看她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掌心瘦削细薄,手指柔软而细长,那是再厉害的能工巧匠都雕不出的一双美手,秋玉恒忍不住一看再看,恨不能连上头的纹路都记住。
燕云歌罢了笔,满意的颔首,回过头,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瞧,不禁一笑,也学起他之前,握起他的手仔细翻看着。
“早听说玉恒有双巧手,原来生得这副模样。”
他虽是少年,手指的骨节也较她要粗些,又因着他善精工,指尖和虎口都带着茧,这么双富贵手非要行粗贱之事,是意气使然还是志趣所在?
她微笑着,修长微凉的手指绕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攀附上去,与他十指相缠。
“天色不早了,玉恒是还要与我置气么?”
轻飘飘的发问,却教秋玉恒喉间滚了滚,他抬起眼,声音紧绷着,“我没有置气,是你失信在先。”
“是,”她不否认,亦面不改色,微笑着解释,“我没有交代,也是想看玉恒能不能认出来,没想到玉恒心细如发,真把我们分出来了。”
“她看见我时,眼神有慌乱。”秋玉恒沉默了下,声音放低:“你总是很冷静。”
燕云歌笑了笑,“谁说我总是很冷静,那次在御书房看见你,我吓得魂都要没了。”
秋玉恒想起那次,也忍不住笑了,“可是你还是很冷静,你能马上自报身份,又约我去午后宫门等。”
“你还说,那次你一直没来,我又不敢走,生生在风口里等了你一天。”
秋玉恒心里甜得很,很快又感动又愧疚,轻声说:“你风寒好了没有?”
燕云歌笑了,“没好的话……是不是可以将病气过给你?”
秋玉恒一怔,嘴里的当然还未吐出,那柔软的唇已经贴来。
轻柔的叹息全落在耳边,“……好孩子,我这就都给你。”
灯芯无需人去挑,早就恹恹欲灭。
昏暗的光亮里,两人具身体亲密的纠缠,很快抱着一起滚去了床上。
翌日,秋玉恒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没有人影。
他起身喊了人,门外候着的木童听到动静后,立刻手脚麻利的端着洗脸水进了屋。
“她什么时候走的?”秋玉恒张开双臂,让小厮帮他穿衣,眼睛还是不死心地在屋里瞟来瞟去。
“少夫人一早就去给老爷夫人和老太爷请安了,之后被夫人拉去说了好一会话,现在可能还在陪夫人说话吧。少爷您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现在上点吃的?”木童眼角瞄到凌乱的床榻,明显地闻到了男女欢爱后的那味,心里一喜。
“等会儿,我也先去给爹娘和爷爷请安。”秋玉恒想了想道。
“是,少爷。”
木童原以为小主子千辛万苦娶回了人,必然粘得紧,至少要不求上进几天,未料连续几天早出晚归,与之前一样。偶然有日早回来了,也不会急着去见少夫人,整晚窝在书房里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便是回门那天,两人也是各坐各的轿子,互不搭理。
若非少爷每天容光焕发,夜夜叫水,他琢磨着这不像新婚,倒像是结了个新仇?
而少夫人也奇怪,白日从不出门,谁来唤都说身子乏了,便是老太爷的面子也不给,可是入了夜,她的精神头倒是又好了,棋盘上从不让步,杀得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睛的。
一对白日里形同陌路,入了夜却是水乳交融的夫妻,纵然起先奇怪,日子久了,将军府的众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只当是这对小夫妻脸皮太薄,白日里不好意思亲近。
秋夫人对这个媳妇总体还是满意的,知情识趣,也很安分,虽然不与人亲近,却也从不下谁的面子,她观察了月余想着要移交中馈,找儿子一提,未料反被他挡了回来。
“她忙着,母亲你别拿这些小事烦她。”
秋夫人气笑了,“她天天窝在房里,能忙什么。”
自然是忙案子。秋玉恒心里嘀咕着,分神一想,谁能相信他夜夜叫水是刻意做给下人看的,实际上在那天之后,他连摸她衣角的机会都没有。
枕边人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忙得三更睡,五更起,他心疼都来不及,哪舍得闹她。
是以两人成亲月余,亲密的事才做了一回。
那回他还没忍住,才被她撩拨几下就——
秋玉恒想得面臊,红着脸道:“娘,这个家您就继续当着好不好,她身子骨不好,我不忍心她操心这些琐事。”
秋夫人一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那就忍心你娘我累着。”
秋玉恒赶紧讨好,使出了杀手锏,“娘你不想要孙子了?”
秋夫人瞬间哑了火,只得不甘不愿地答应,走前语气重重说,“那你争气些,我可是看在我宝贝金孙份上。”
秋玉恒不由地暗自舒了口气,随后又是苦笑,这事光他争气有什么用。
另一头,燕云歌突然睁眼,匆匆起身难掩倦容,抱过卷宗就往外跑去。
她太忙了,自被顾行风打发到大理寺帮忙后,又更忙了。
除了刑部的卷宗要梳理、誊写,还要帮着大理寺那边复核,推情定法。
所有案宗全由她先整理出来做初审,挑出明显疑点具存的案子退回,其余的待顾行风有空了,再做复审。顾行风倒是轻松了,她却忙得气都喘不上,晚上与秋玉恒躺下时,少年灼热的呼吸总是重重地吞吐在她耳边,手偶尔不规矩起来,也教她烦躁地更睡不好。
她一直在拒绝秋玉恒,除了没精力应付,也是为了留住无尘,她宁愿晚归早起,顶着倦容去无尘那偷得一个时辰好眠,宁愿四头奔波,劳心劳累,让无尘心疼她,心疼到提不出要离去的要求,她利用自己,利用秋玉恒,算计着所有人对她的心疼。
而她的算计,总是能达成。
她一路小跑,甚至来不及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是谁,头也没回道:“我去趟大理寺,襄州知府被杀一案有新证人到。”
秋鹤微愣,待回过神来时,又觉自己实在眼花的厉害。
问身旁的顾行风,“刚才跑出去的那是谁?”
顾行风回道:“这届的榜眼,燕云歌。”
燕?秋鹤心里一咯噔。
顾行风一笑,似无心提了一句,“若非之前看了她的户籍文书,知晓她是平城来的,还以为她是燕相的门生,毕竟燕姓可不多见啊。”
秋鹤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顾行风也不再提,与聪明人说话,说多了必失。
提个一句就够了。
燕云歌赶到天牢时,狱丞正在对犯人用刑,她去翻了之前的问话记录,空白的,看来是遇到一个硬茬。
狱丞卖力挥舞着鞭子,同时阴恻恻地笑,“青莲姑娘,你还是老实地招了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打坏了多可惜啊。”
燕云歌猛地一抬眼,这才注意到那被打得满脸血污,衣不蔽体的犯人,竟是追月楼里绝色不可方物的花魁——青莲。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