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命相士20190416饭堂内,汪臻正在说一起书生遇狐的轶事,刚说到妙处,客栈掌柜领着一行人进来,将余下的几张空桌都占了。
那位少主斜了一眼,微微皱眉,没有作声。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商贾陪着一个锦衣华服,鼻孔朝天的小胖子进来,径直坐了上席。那小胖子呼喝着让小二上菜,对旁席理都不理,一副目中无人之态。掌柜的满脸堆笑,把小厮赶到一边,自己在旁端茶递水,殷勤之极。
那位少主神情倨傲地瞥了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纨绔。”旁边的老者赞许地点点头,然後扭头朝旁席冷哼一声。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见。刘诏起身欲待理论,却被富安扯住,小声嘀咕道:“多大点儿事”高智商“呯”的一拍桌子,“好你个富安,你属鳖的!遇事就缩头,要你有个屁用!”那位少主一声长笑,霍然站起身,“十年踏破山河,平生剑试天下!对敌无情!对天无畏!此生无惧!你若想仗势欺人,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你说谁仗势欺人呢”高智商叫道:“是你先找茬的吧老刘,揍他!打赢了少爷我有赏!”石越劝道:“高少息怒,素昧平生,如此动气不值当……”“素昧平生就这么胡咧咧石二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被人骂到脸上,我还能忍老刘,上!教教这货做人!”刘诏抓起靠在椅侧的佩刀,下巴往门外一指,“屋里头施展不开,出去玩两手”那少主冷冷一笑,腾身跃到院中,长喝道:“你要战!那便战!”两边都摆足了声势,程宗扬在院中都听到动静,不由心下生疑,下车走到门边一看,下巴险些掉下来,“怎么是他”院中那位傲骨铮铮的好汉,正是来自大弁韩的周族少主周飞。数月不见,他神情愈发冷傲,往那一站,便是一副睥睨众生之态,目无余子。这要让小狐狸看见,当场就得抽他。
刘诏握着刀鞘出来。
周飞手一招,喝道:“枪来!”大主灶捧起一杆长枪,扔了过去。
高智商愣了一下,“你不是剑试天下吗”周飞接住长枪,冷笑道:“兵不厌诈!”说着腰马合一,长枪毒蛇般刺出,攻向刘诏的咽喉。
刘诏挥刀劈开枪锋,脚下一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厮虽然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得紧,手底却极扎实,确实有两下子,这一场不拿出点压箱底的手段,只怕还真讨不了好。
刀短枪长,不利远战。刘诏抢上一步,长刀疾劈,似乎要荡开枪锋,直取中路,触到枪杆的刹那,却施了个黏字诀,劲力含而未吐,刀锋贴着枪杆抹下,切向周飞的手指。
周族众人齐声喝彩,“好刀法!”“看此人修为,只怕是世间有数的高手!”“少主危险了!”一帮人七嘴八舌,将刘诏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周围人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周族众人,就如同看傻子一般。
周飞傲然一笑,长枪荡出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弧,像是要将刘诏逼开,枪至中途,蓦然枪影一收,却是用枪尾攻向刘诏的胸口。
刘诏撤刀封住,两人刀来枪往,在院中比斗起来,一连十余招,不分胜负。
正打得热闹,两匹快马在客栈外停下,一名中年文士带着随从进来。
那文士看到院中的比拼,不禁一怔,再往旁边看去,更露出几分错愕,“高衙内”高智商转过头,也是一脸的稀奇,“老廖嘿!你不在临安待着,怎么跑这儿了”廖群玉苦笑道:“这话该是在下问衙内的吧多日不见,衙内……可是清减多了。”“我爹说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高智商恬不知耻地说道:“书我读完了,出来行行路,好回去接管我爹的家业,免得让他给糟蹋了。你这是公幹”廖群玉笑道:“出来办点事。没想到会遇见衙内。”“可不是嘛!他乡遇故知,这简直就是缘分!”廖群玉是贾师宪的心腹,与自家便宜老爹多有来往,高智商跟他也不陌生,当下问道:“我爹咋样我上次送回去的吃食收到了吧果然不是亲爹,我出来这么久了,他都不说来看看我!不会是趁我不在家,给我找了个後娘吧好嘛,他的宝贝儿子在外面风吹雪打,他在家里抱着小娘儿们热热乎乎,心里还有我这儿子吗”高智商一通不着边际的抱怨,惹得廖群玉苦笑不已,解释道:“太尉奉诏整顿禁军,几个月都不得闲。”高智商哂道:“还整顿禁军,弄得跟真的一样。就禁军那鸟样,有个屁整顿的,赶紧解散拉倒。”廖群玉笑而不语,等他牢骚完,扯开话题道:“倒是衙内出来这么久,临安可寂寞得紧了。”高智商哈哈大笑,“那些小媳妇、大婶子们都想我了吧”廖群玉知道这位花花太岁的性子,顺着他的脾气说笑几句,然後望着场中说道:“这是”“禁军的刘诏。”高智商双手拢到嘴边,叫道:“老刘!你娘的没吃饭啊!幹他!往死里幹他!”碰上高衙内这么个不着四六的货色,廖群玉也是没辙,只好扭头看着富安。
富安小声说了原委,本就是几句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招惹了自家衙内,给他点颜色看看。
廖群玉对着高衙内拱手作了一揖,“周少主出言不逊,在下替他向衙内告个罪。”高智商道:“怎么着你们认识”“正好有些事要办,还请衙内高抬贵手。”高智商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劳动你这位相爷心腹”“这个……”廖群玉似乎有些为难。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给贾老伯做私密事的”高智商撇了撇嘴,“多稀罕似的。”廖群玉只好道:“不敢瞒衙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无非是相爷性喜读书,每年都会派在下前往各处搜罗诗文书卷。这位周少主颇有些秘藏的珍本,今日约好与在下在此见面。”“当我没读过书还是怎么的书有小媳妇好看吗你就糊弄我吧。”高智商不屑地说道:“得,就当我没问。神神秘秘的,你愿意说我还懒得听呢。老刘!给廖叔个面子,罢手吧。”刘诏罢手跳开,谁知那位周少主却是不依不饶,长枪一振,追着刘诏刺去。
枪势及远,越是外围威力越大。刘诏起手时闯入枪圈,才能缠斗许久,此时一退,被他枪锋压住,顿时落入下风,接连遇险。
围观的周族诸人轰然叫好,眼看刘诏落在下风,还逮着往死里夸。要是换个不知情的,还以为那位周少主全程被对手碾压,此时局面才突然翻转,成功将围观众人打脸。
周飞一连数枪,逼得刘诏手忙脚乱,接着又是一枪,将刘诏长刀荡开,胸前空门大露。他双腕一翻,长枪笔直刺出,长声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退!”敖润大吼一声,举盾抢身撞上枪锋,将刘诏护了出来。
周飞被重盾逼开,还待蓄势再攻,廖群玉赶紧扯上随从上前拦住,又拉了昔大主灶一道劝说。
一通软话下来,周少主这才罢手,带着冷漠的傲然收回长枪,在族中众人的簇拥下,回到饭堂。
“没意思。”高智商赶人不成,觉得折了面子,也懒得再进去跟周飞待在一处,借口屋里头憋闷,叫上石越和廖群玉,到宿营处生起篝火,要给两位表演一手现场烧烤。
刘诏和富安跟着自家衙内一道离开,一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饭堂里只留下一桌客人,除了敖润和几名兄弟,还有一位脸色不佳的布衣文士,一个留着浓密鬚髯的男子。
贴上鬚髯,程宗扬凭空老了十岁,容貌也遮住大半。他与护卫们混坐一处,屋里灯光又暗,即使熟人也未必能认出来,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周飞事实上那位周少主根本就没理会这些随从下人,只淡定地抚着长枪,对属下的奋力吹捧露出几分冷漠。
倒是那位与廖群玉同来的随从一边笑着附和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地朝这边打量了几眼。
贾文和要了碗热汤,慢慢饮着祛寒,一边道:“久闻唐国国力殷实,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韩玉配合道:“这一路都是山道,真没看出来殷实。”“单是这条山路就不简单。能从山间开出数百里的山路已非易事,何况修葺完好,还用黄土垫过,所用的人力、物力非同一般,可见大唐国力之盛。还有这客栈,只是乡间落脚之地,却比得上他处郡县的规模。”贾文和叹道:“岂非国富民强,甲于天下。”程宗扬没有作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瞟了眼那名落魄的算命老者,最後落在看似冷漠,实则享受的周飞身上。
离开太泉古阵已近半年,周飞北上唐国也不奇怪。但廖群玉那番说辞绝对是骗鬼的。周飞出自三韩之一的弁韩,认不认识字都难说,还扯什么家传的秘卷珍本廖群玉身为贾师宪的谋士,千里迢迢跑到唐国一处偏僻山镇,与八杆子打不着的周飞会面,内幕肯定不简单。
周飞与晴州的广源行关系紧密,而贾师宪对晴州那帮商蠹深恶痛绝,他们两边怎么会扯到一起了
程宗扬看着周飞,心里暗暗道:这小子还一脸臭屁呢,他最大的底牌,那个住在小罐子里的随身老头都被死丫头拐走,成了一名自由歌者,莲花落的吟游诗人。底牌没有了,全靠桌面上这些明牌,自己只要愿意,今晚就能让周族灭族。
程宗扬想着,心里不由微微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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