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群贵妇的目光这才纷纷聚到两人身上。如此僵持谁也看出了比拼惊险,尤其二人额头暴跳起的青筋,还有滚落下的豆大汗珠,都说明看似静止的角力,其实凶险万分。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上的汗水竟然凝成了水柱。那群贵妇也都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
“啊”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惊呼,是因武顺手臂斜了半分,似有落败之势。
那群贵妇虽然各自成党,可打骨子里却盼着武顺能赢。武顺虽然粗旷一些,但样貌也算周正,可比那凶神恶煞一样地傻大个好看多了。
“呼”贵妇们松一口气时,是因武顺将巨汉手臂推回,稍稍占了些上风。
祁俊也如这般贵妇一般,心里其上八下。他此时并不盼着武顺能胜,只一心求他莫要伤了。
角力进入焦灼时刻,一时武顺占优,一时阿巨得势。两只大手紧紧相握,两条铁臂左右摆动,虬结筋肉愈发膨胀,臂上血管更显清晰。
一张四方小桌上,几乎被汗水浸满,顺着桌角直流淌到地上。
武顺和巨汉的眼睛都已经瞪到最大,眼中的血丝都现了出来。
祁俊观察着两人的细微变化,突然间他放心了。阿巨的臂膀在颤抖,武顺脸上只有坚毅。
果不其然,没等片刻,炸雷般一声暴喝从武顺喉中发出,他突然发力将阿巨胳膊死死按了下去。于此同时,就听阿巨手上传来“咔嚓嚓”脆响,阿巨也杀猪一样惨嚎不断。他的一只大手已被武顺捏得粉碎。
“废物。”看着举起残手哀嚎不断地阿巨,九公主怒不可遏。
武顺胜了这一场惊险万分的角力,犹自牛喘,胳膊也在不住抖动。
祁俊抢上前一步,按住武顺肩膀道:“顺子,可有受伤。”
武顺大出几口气,道:“妈的,还真费了些力气。没事,放心,没事”
这满堂中的男子即便粗豪也不敢在主人面前口吐污言,武顺在来之前也被祁俊叮嘱过几句要少开口。可武顺经过一场较量,那还记得这些,随口就说起脏话。
他这一讲不要紧,却引来个贵妇另眼相看,“那叫顺子的小子好壮啊,又这般粗野,不知唉,只可惜是白诗那贱人的人,不然要过来耍弄几天就好了。”
有这绮念的正是方才在九公主府中献媚的安平郡主。
白诗此时还不知武顺大名,听了祁俊叫他“顺子”也便顺口道:“顺子,做得不错,稍后定有重赏。”白诗最不喜粗野莽汉,但武顺为她立了一功,她那还计较那些小节。
武顺可不懂繁文缛节,抱一抱拳说了声谢,便下去了。武顺还没忘记,祁俊交代过他不可多留。
阿巨也下去疗伤了,包厢之中又剩下了原班人马。九公主贤贞被祁俊连连坏事,已是怒急,她一张俏脸铁青,两只杏眼喷火,恨不得将祁俊碎尸万段。银牙一要,恨声发令道:“鲍平,该你了。”使出阴招废掉祁俊的主意就是鲍平出的。
他并不惧怕祁俊,他只是想胜得轻松一些。
鲍平略一点头,面向祁俊道:“这位朋友,今日主子们高兴,有没有兴趣对练几式,让主子们乐上一乐。”
祁俊道:“这有何妨,不知阁下想如何比斗”
鲍平道:“寻个宽敞地方,走几招看看。”
“奉陪到底。”
众贵妇离了包厢,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堂之中。有人送上了兵刃,祁俊、鲍平两人都是用剑。但此处非比公主府上,并无木刀木剑。若要格斗,只有利刃。
这一场比拼,无异于生死相博。
在贵妇们兴高采烈注视下,两人分开距离,各自准备。
也正此时,高升楼外突然跑进个小厮,慌里慌张奔到了白诗面前。
白诗一见那小厮,脸色顿时变了。
那小厮请白诗借步相谈,才没几句白诗便急急返回,焦急道:“我有要事,改日再聚吧。祁俊,随我走。”
“还没比剑,你哪里去”贤贞可不会放过白诗,气急败坏拦了下来。
白诗愤愤盯一眼贤贞,道:“顺子胜出,按着规矩,你得听我一事,我要今日暂停比斗。有事以后再说。”
这是贤贞定下的规矩,她亦不能违抗,只好不甘地看着白诗离去。
祁俊亦是紧张,眼看白诗如此着急,他知道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离了高升楼,走没多远,白诗下了车,叫所有亲兵离开,连车马也打发走了。
她只留了那小厮和祁俊在身边,郑重叮嘱道:“我要去的地方,别和外人说。
这一路上,你做我的护卫。”
“是。”
就在不远处一条小巷里面,白诗带着祁俊进了个三进的精致院子。白诗轻车熟路进了房中,那一张床榻上,躺着个满脸褶皱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面如死灰,气若游丝。
“忠伯”白诗上前几步,跪倒在了床前,两行泪水从香腮边滚落。
老人开不了口,连呼吸都已艰难,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噜噜”异响。白诗眼含泪水,抬目望向床边站着的一个郎中打扮的人道:“我求您,无论如何救他一命。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你说,你要什么”
那郎中沉痛摇头道:“老人家痰涌了上来,他没力气吐,唉”
白诗神色黯淡,又将目光落回老人脸上。她握住了老人的手,急切道:“忠伯,诗儿来了,我求求你,你用些力气,把痰吐出来,以后还让诗儿孝顺您。”
老人胸中呼噜声响愈大,只是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满目慈爱地看着白诗。
白诗已知回天乏术,悲痛欲绝。
祁俊就在白诗身后,他突然道:“让我试试。”
白诗不可思议地看着祁俊,她悲痛的失了主张,傻呆呆看着祁俊将垂危老人扶起,一只手按在了老人背上。
“呼呼”老人心口剧烈起伏,似是用力,突然间就听“啵”地一声,仿佛踩碎了一个鱼泡,一口浓痰从老者口中喷出。随后老人竟然又能大口呼吸了。
郎中惊奇叫道:“不错,不错,只有这法子,只有这法子。”
祁俊并不通医术,但他知道一道内力度过去,能叫人再生体力。垂危老者便是靠这份体力,将积痰吐出,得以续命。
“小姐,又劳你为老奴”老人才能开口,就是一副愧疚模样。
“忠伯,别说话,你好好养着,寿数长着呢,诗儿一直伴着您。”白诗此时依旧抽噎,香肩不住抖动。
祁俊扶着老人又躺好了,这才离开床榻,白诗也坐在了床边,一直握着老人的手,但她抬起头来,极是郑重地对祁俊道:“谢谢你。”
祁俊摇摇头道:“不必,忠伯也是我的恩人。”
躺在床上的,就是救护白家姐妹脱离险境的老奴白忠,祁俊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诗陪护在老人身边整宿,只等他安稳睡了许久才又叮嘱郎中一番,随后离了小院。
这时她再无车马,只能与祁俊并肩而行。
“你知道他是谁了”白诗显得有些憔悴,眼圈还是红红的。
祁俊点点头道:“忠伯救你和雅儿逃出生天,于我亦是恩重如山。”
白诗道“你若有此念,我也不妨告诉你,万万不能和旁人说起忠伯还活着。”
祁俊懂得,白诗将他养在外面,只怕是连太后也防着。忠伯知道的太多了,他的存在对太后也是威胁。
祁俊立刻保证道:“我若传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白诗道:“你也不必如此的”说着,她叹息一声,幽幽道:“忠伯带着我逃亡多年。老人家为了我偷过抢过,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他只要有一口吃的,都是先给我吃。若没有忠伯,我早就死了。所以,你救他一命,我必千倍万倍报答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助你得到。”
这一夜之间发生太多,祁俊住白诗在贵妇面前大出风头也不过博其赏识。但真能令白诗动心的,是因祁俊救回老奴白忠一命。可祁俊完全不因此居功,他亦是真挚感激这义仆救了白雅性命,也不接白诗的话,只是淡淡道:“那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也不单是为你。忠伯救出雅儿,如同救我救命恩人,我只不过回报而已。”
白诗虽傲,但有人真心对待忠伯,最能得她亲近。祁俊一番话已让她感动,正待感慨,祁俊又道:“只不过,你可曾想过,忠伯重病,若是再度病发,无人在老人家身旁又该如何。”
此事也正是白诗牵挂,她神色又黯淡了,凄然道:“知天命尽人事吧。”
祁俊沉默一阵,叹了口气:“送老人家去高升客栈吧。那里有我属下,若是再发了病,或可救助一二。”
祁俊为白忠铺下后路,白诗并未再度感激,她凝重望着祁俊,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白诗已将祁俊视作心腹。
在返回路上,白诗也曾告知祁俊,知道白忠那处宅院的也只有龚锦龙一人。
每次探望老人,都是龚锦龙陪伴,只不过,龚锦龙并不知道老人身份。
祁俊虽然尚不能确定白诗与那龚锦龙之间私密之事,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还看出,白诗对龚锦龙似有真情。因此,他并不多说一句,这时候显出对龚某不满,只会叫白诗不喜。
一夜奔波,祁俊收获不小,可是也更遭小人妒恨。龚锦龙可以允许旁人近白诗的身,但是在这府中,他是唯一,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夺了他的宠爱,那是他的锦绣前程。
他并不知道白诗在一个老人家身边守护了一夜,他只知道孤男寡女私会一夜,定然已经做下事情。龚锦龙妒火中烧,睚眦欲裂,便是将祁俊立时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尤其这一夜之后,祁俊进入内宅的次数更多了。而每每祁俊进入内宅,他就再难想踏入内宅半步。
在龚锦龙望眼欲穿盼着能进入内宅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常伴在祁俊身边的,可是两个眉眼身材全无差别,更是一般仙姿卓绝的美艳少妇。
白雅进入白诗府中的次数比以往多多了。那是白诗在太后面前央告,要请太后许妹妹到家中与她做伴。太后不疑有他,总是欣然应允。她猜也猜不到,白诗并非是与妹妹团聚,而是成全了一对儿恩爱夫妻。
每每白诗入府,总是乔装而来,那时白诗便要屏退一切下人,只叫祁俊一个过来。妹妹再来了,白诗也偶尔一同用餐,她可再不对祁俊显出冷傲,闲话家常,一起玩笑也是时而有之。
本来白雅也不知白忠还在人世,等着祁俊将老人家安排妥当了,白诗也没再避讳白雅。三人更曾一同探望老人,洒泪互诉过往,关系似又进了许多。
风平浪静表象下,仍是有人不肯放过祁俊。九公主为了找回颜面,索性要鲍平向祁俊下了战书,她誓要将祁俊毁掉,提出的彩头便是要落败一方入府服侍一月。这一月之中,贤贞自信定能将祁俊摧残得不成人形。但她问及鲍平有几成把握战胜祁俊之时,鲍平坦然道:“对其一无所知,何谈把握但我自信剑法已然炉火纯青,到时一试便知。”
贤贞公主对这答复并不满意,她要十成地把握毁掉祁俊。若是再败,她可输不起了。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求见公主。
登门之人正是龚锦龙。
“你说你愿助我废了那那奴才,这对你又有甚好处”贤贞可还记得,龚锦龙在她家中被折磨的有多狼狈,她不信此人还能助她。
龚锦龙道:“我与这厮亦有仇怨,借殿下的手除了这厮,也是我愿。”
贤贞略一思量,也想到其中自是争宠所至,于是便信了龚锦龙。才又问他:“你如何助我”
龚锦龙道:“我数次见过祁俊舞剑,也看过他与人交手,还依稀记得些剑势,可演与鲍平。”
“好,来人,把鲍平叫来。”
当着鲍平的面,龚锦龙将还能记得的祁俊剑招展示一遍。那鲍平果真有些道行,看了之后便道:“次子剑法走得空灵飘逸一路,我已有对策。”随后又详问了诸如剑速、发力等许多细节,更是成竹在胸。
贤贞见了终于有了笑意,阴冷道:“你只管放手比剑,便是杀了他也无妨。”
龚锦龙将祁俊出卖,却仍不放心,忽地又献一计,对着贤贞公主森森道:“殿下若要十足把握,小人还有个办法。”
贤贞自是只要能将祁俊除去,一切皆可付出,当即便要龚锦龙讲出。龚锦龙不慌不忙道:“殿下可还记得我在府上时服过那药物。”
贤贞愣了一愣,并不以龚锦龙记仇为忤,反而淫邪笑道:“你这杀才,果真够毒。也罢,此计使得。但不知你如何能过得手”
龚锦龙道:“殿下尽管放心,我有的是时机,有的是可用之人。”
贤贞这才满意,便命人取药去了。
不多时,一个精巧锦盒交到了龚锦龙手上。龚锦龙面露喜色,心中想道:“只要叫祁俊吃了这一丸药,任他天大能耐也难在欲火焚心时施展。”他将锦盒掀开一道小缝,里面正是他在九公主府中受凌虐时服过的性猛丹药。
丹药呈碧色,全无异味。
待续</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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