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019-7-22当夜各自安睡,至第二日早上起来,众人正要吃早饭,才发现沉雪和沉雨不见了人影,只在房间里留书一封:“如今赵羽与家人终于团聚,我们姊妹两个也就再无牵挂,自回凤阳老家找寻祖宅安度余生,勿牵勿挂,盼你们安好。”
楚薇撇手将书信甩在我脸上道:“这下可好了,正如你所愿!”
我心中不喜,问她道:“她们要走,又干我何事?”
楚薇恨恨道:“还揣着明白装煳涂?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重要的场合,你跟王爷王妃都说了些什么?说她们两姐妹只是你江湖朋友?我问你,遭此大难,你那些狗屁江湖朋友在那里?你春风得意的时候,那些朋友就都出现了,而你落难的时候呢,鬼影都没一个,咱们一路逃难,甚至被五大门派围攻,沉雪也没丢下我们独自偷生,她本来自己伤也没好,然而一路上却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我们三个怀孕之后,反应都很大,自顾不暇,那里还有力气来照顾你,碧如姐姐倒是本领通神,可惜她不屑于服侍男人,这一路上全靠沉雪、蔡瑶、馨儿三个人为我们端茶倒水,熬药煮粥,缝补洗衣,竟把一个千金小姐活活当做一个粗使丫头使唤,她却半点怨言都没有,见了王爷王妃也没争功炫耀,只想着你能念她一点好,可是你倒好,从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逃难的时候都没放下架子,如今更做了王子,以后自然更有更好的人来服侍你奉承你,我们这些旧人粗粗笨笨的那里比得上新人?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也跟了沉妹妹回江南老家去。”
一边说一边哭,又喝命:“采莲,收拾东西,咱们跟沉妹妹一起到凤阳去,将来老了也好有个依靠,省得我们在这里碍手碍眼地惹人烦!”
我听了心中愧疚不已,连忙拉住她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千万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当初你又不是没瞧见,她心里想的是我师兄,不愿意回来再做我的夫人,铁了心要一刀两断,我又能奈何?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
楚薇拭泪道:“亏你跟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却还是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她要心里没有你,只怕早就跑的没影儿了,还会跟你跟到这里来?难道你说休就休,你说复合就复合?好人都你当了,她却成了红杏出墙的淫妇,就算勉强复合,她又有什么脸呆在家里?”.我叹息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跪地求她?”
楚薇正色道:“没错!你不但要求她复合,还要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承认你当初冤枉她红杏出墙,这样她自然有台阶下,以后也再不用背负着这些污名。”
我听了摇头道:“那不行!当初她的的确确是红杏出墙,我是亲眼所见,没冤枉任何人,我什么都忍,就是不能忍受妻子的背叛!”
楚薇道:“女人的贞操难道对你们男人来说远比性命还重要吗?这兵荒马乱的,她们两个武功平平,一个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你不愿意去找她回来,我去!”
说毕她就去墙上提剑,我连忙拦住她道:“你这又是何苦,挺着个大肚子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我算是服了你,什么时候和沉雪的交情变的如此深厚?”
楚薇终于露出笑容道:“要去就快点,多带点人马,小心安全,若是真的找不到她,那也是天命,也就不必再勉强,毕竟你的安全才最要紧。”
这番话还算顺耳,我也就不再多计较什么,当日我和碧如找了个借口出城,在郊外的一家客栈找到了沉雪、沉雨,她们女扮男装打扮成难民的样子,害我差点认不出来。
我劝了许久,按楚薇的要求,许诺给她'平冤昭雪',赔礼道歉,她这才露出微笑,又提出让我娶沉雨为妻,我也硬着头皮一并答应下来。
这场小小风波终于平静下来,第二天全家启程去北京,马车行路颠簸,父亲为照顾怀孕的儿媳,特意绕道沧州雇了艘三层巨船,又搜罗了一些少女作为婢女服侍众人,连仆妇、弄婆也都齐备,一番折腾下来又花费了数日时间,众人这才登上巨船,此时南北漕运断绝,来往船只颇为稀少,行船倒也方便许多,且大船平稳不怕风浪,也就没人晕船。
不过大船也有缺点,就是不能靠风帆驱使,只能靠五十人的壮汉轮班在船舱最底层摇动桨撸,所费人力惊人,移动速度也比马车慢的多,两日时间不过才出沧州界,不过一切以孕妇为重,我那里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担心这样太招摇了,沿途水匪只怕早就虎视眈眈。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船上除了有母亲、碧如、楚薇、蒋英、罗芸、沉雪、沉雨、蔡瑶、馨儿、采莲等人,还新加入一帮侍女和仆妇,每日叽叽喳喳彷佛有说不完的话,十分热闹。
父亲和我往往躲开她们,来到僻静的地方或饮茶、或下棋,落得耳根清静。
不过我的棋艺实在是烂透,往往没走几步就输的一塌煳涂,也常常举棋不定或者悔棋,往往气得父亲吹胡子瞪眼,这一日我又输了,正要耍赖悔棋,父亲忽然正色道:“人生若是真能悔棋,那该有多好,可惜落子无悔,做了的事,无论对错,是男人就该一力承担。”
我丢掉棋子道:“好啦,认输就认输,何必用大道理来压我?”
父亲丢下棋子,站起来道:“你把下人们支退,关上门窗,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我听了连忙起身道:“到底是什么事?说的这么慎重?”
父亲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走了出去,按他说的做了,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父亲才对我道:“你先别问我什么事,我问你,你觉得女人性命重要,还是贞操重要?”
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性命重要,没了命,有那贞操何用?”
父亲听了大笑道:“不愧是我吴克善的儿子,比那些读腐了书的酸儒强百倍,这世道伪君子何其多也,人人都道饿死是小失节事,你却跟他们不一样。”
我受宠若惊,父亲虽然性子豁达,却极难称赞人。
父亲又道:“那我再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心甘情愿被妻子戴绿帽,你又如何看待?”
我吃惊道:“这世间只怕没有这样的人吧,要知道这样会被千夫所指,说那个男人是乌龟。”
父亲澹然笑道:“你才见过多少世面,须知凡是皆可能,外人的评判我不关心,关键是你对这人的看法。”
我不知父亲到底什么意思,可是想起王若初、赵欣、沉雪、姚珊这几个女子来,她们无一例外都背着我去偷人,让我又痛又恨,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疤痕,于是黯然摇头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会宽容深爱的女人与别人发生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怀疑他是否真爱妻子,毕竟平日外人哪怕多看楚薇她们几眼,我就莫名的愤怒,别说其他。”
父亲点头道:“没错,男儿本当如此,可是我告诉你,当你真正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根本不会在意她的肉体如何,你只会在意她的心,只要她的心属于你,别的都无所谓。”
我听的似懂非懂,于是沉默起来,这些年来,最让我痛苦的莫过于王若初的死,我亲眼见她被张提欢所诱奸,一度想将她千刀万剐,可是她最后为了表明心迹,竟然以自尽的方式了却自己,我却陷入更大的痛苦之中,毕竟她那时候孤苦无依,唯有我成了她最后的希望,然而我却为了一己之私强迫她打掉孩子,让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
张提欢说的没错,是我逼死了王若初,不但如此,沉雪一家的惨死也与我有关,这次我要不是及时将她和沉雨接回来,只怕她此时已经被土匪所害。
还有赵丽华,在她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偏偏病倒不能帮忙,如今她生死未卜,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当我从回忆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已经没了父亲的身影,只听外面一阵欢呼,有侍女进来禀报:“恭喜老爷,我们已经到了通州。”
既然已到通州,那就离京城不远,总算是到了目的地,我将在这个古老皇城开始新的生活,心中既又许多期许,也有许多忧虑,于是我打开窗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运河两岸的景色不再像先前那样荒芜,人物房间都比别的好,只是许多地方已经被毁,看起来刚刚经过战争。
下午的时候,船终于靠岸,早有一拨人带着几辆漆黑的大马车在码头候着。
我们乘着马车从东门入,沿途见百姓披麻戴孝,脸色阴沉,不由得十分吃惊。
父亲向我们解释道:“崇祯帝在三月殉国后,又有一批忠于明廷的勋贵和官员自尽殉葬,后来李自成进京,手下大将刘宗敏对前朝所有的宗室、官员、富户进行追账拷饷,甚至连普通百姓也受牵连,所用手段也是残酷之极,将人绑起来用火烤,烤的人油滚滚滴落,国丈周奎全家死尽,英国公张世泽全家死尽。定国公徐允祯家人死尽,大太监王之心被拷死,大学士魏藻德受脑匝之刑,脑浆流出而死,他的儿子又被抓来拷死,女儿充为营妓,就这样,一个月之内被拷死的官民无数,又有疫病横行,病死者无数,因此城内家家戴孝,人人举哀,想来也是惨极。”手机看片:众人道:“流贼恨极了贪官污吏,打杀他们倒也正常,只是为何又会伤及无辜百姓?”
父亲叹道:“这就是一国之君必须小心的地方,他们打着杀贪官污吏的口号,看起来像是为国为民,然而不做调查、不经审判,随意抓捕任何人,上行下效,普通兵勇抓不到官员就开始捉拿百姓,一时之间民心丧尽,人人自危,清廷就聪明的多,打着为崇祯皇帝报仇的口号入关,那些曾经归降顺国的百官顺势就归降了清国,连剃发易服都比别处积极,显然对顺国皇帝李自成恨到极点。”
众人闻此叹息不已,说话间已来到东门大街,远远可望见红墙内巍峨壮丽的宫殿,这就是天下间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紫禁城,仅仅看外表,就有种至高无上的气势,让人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马车拐过几个胡同后往北又走了数里,这才来到父亲在北京所居住的王府,此时正门大开,一群男女分左右跪在门外的大街迎接我们。
众人纷纷下车,看见正门牌匾上写着'查王府'三个字,父亲指着大门对我道:“这是多尔衮赐给我的宅子,原本是明国一位亲王的府邸,现在归我们了,我和你母亲只住了几晚,还没来得及仔细打扫,大家都随我进去吧。”
这时有人禀告说:“摄政王吩咐说,王爷一回来就请到紫禁城一叙。”
父亲只得又重新上马,匆匆与我们告别。
于是母亲拉着我进了王府,众人紧随其后,进了院子之后,母亲对众女道:“你们各自好好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告诉管事的登记一下,再呈报给我。”
众女听了分外欣喜,纷纷带着各自的丫鬟奴仆作鸟兽散。
待众人走后,母亲抱怨道:“这个多尔衮就是事多,连个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亲王,与你父亲地位相同,这皇宫岂是他能住的,也就欺负孤儿寡母罢了,当心皇帝长大了报复他。”
我笑道:“你操那些心干嘛?你不是成日说你那姐姐布木布泰从小就厉害,杀伐决断不同于常人,颇有治国理政的手腕,让她跟多尔衮斗来斗去,我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母亲笑道:“没大没小的,布木布泰岂是你叫的,以后要叫皇太后。”
我点头笑道:“是是是,不过皇太后明明以前被封为庄妃,为何别人却偏偏叫她玉妃,民间甚至还有人叫她叫大玉儿?”
母亲笑道:“玉妃这个绰号还是我给她取的,那都是小时候胡乱叫出来的,谁知道后来竟传开了,宫里人人叫她玉妃,叫庄妃的反而少了,连太宗皇帝都夸她肤如凝玉,当得起这个绰号,民间不知为何又改叫她大玉儿,我竟不知。”
我笑道:“母亲这可就太孤陋寡闻了,民间还叫你为小玉儿呢,人人皆知大小玉儿为一对儿,姐姐国色天香,妹妹沉鱼落雁,不知让多少人想一睹你的芳容呢。”
一番话说的母亲格格娇笑不已,半霎之后她才娇嗔道:“你就尽胡说吧,都做父亲的人了,还这么没正经,让我那只眼瞧得上?”
当晚父亲才带着几分醉意从紫禁城回来,一问起缘由,原来多尔衮想让他跟着豪格去征服山东、河南等地,只给了三日的准备时间,后天就要启程,一说到打仗,母亲心中自然不高兴,一个劲地埋怨多尔衮,父亲向母亲安慰道:“我既然当了这个王爷,自然要受清廷的驱使,不然每年的俸禄岂是白拿的,再说本王又不是普通小兵,不会每次都要冲锋在前,自然也就性命无虞,这么多年都扛过来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劲?”
母亲听了照旧还是没好脸色,父亲见她如此,又多喝了几口酒,醉的更加厉害,连走路都不太稳当,我只得先将他扶到书房,命人沏上浓茶醒酒。
他仍旧跟以前一样,酒一上头就谈兴大发,不时高谈阔论,尽说些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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