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曾有一人（2 / 2）

疏楼龙宿心中暗赞：「好一处幽静绝美的地方，想不到吾在儒门多年，今天才发现。」

蓦地，湖面波一声拢起，皎洁的月亮从中而破，浮出一头乌丝，接着是长发半掩的雪白肩膀。那人轻轻吁了口气，旋转过身子。

那是一张连黑暗也遮掩不了丽se的容貌，风适时地停了，像是不愿意弄出涟漪破坏了倒映在湖面上的美好。

那nv子看见疏楼龙宿，神se大惊，波地一声又潜入湖中。便只这麽惊鸿一瞥，疏楼龙宿已看清她的长相，暗忖：「这容貌如此显眼，怎地我不曾在儒门中看过？」心下大奇，便等在湖旁，心想她终得起身，自可拦住一问。

岂料那nv子竟未再浮出湖面，疏楼龙宿心下怀疑，难不成刚才看见的只是幻影？

忽地对岸树丛轻轻一阵晃动，疏楼龙宿眼尖，身子呼地朝前s出，一跃至湖心，落下时足尖在水中落叶轻轻一点，又跃前数丈，来到对岸。只见一个模糊黑影已距离甚远，正自遁去。疏楼龙宿真气一提，迅如蛟龙直追而上。

那人轻功极佳且十分熟悉此处地形，疏楼龙宿只在开头追近数丈，便因路上屡屡突然冒出的大石、横在半空的巨大枝g等物阻挡而无法一举成擒。

前方是一片半人高的红花树丛，枝叶茂密，树g占了整棵树一半高，低头看去就像是一排排树洞。只见那人来到红花树丛前，矮身钻了进去。

疏楼龙宿追着来到，眉头一皱，心想我乃堂堂华丽的疏楼龙宿，怎能行此钻狗洞的行为？便这麽一顿，已失了nv子踪影。

「算汝好运。」疏楼龙宿哼了一声，也就回房去了。

翌日，疏楼龙宿y是不甘，找了个理由让一众nv门生齐聚一个个细看，清秀者有之，却不见昨夜的绝se，心中更是大疑：「那nv子对後山地势甚为了解，见了吾没命地跑，显见知晓吾是谁，十之为儒门之人，却不知藏在何处？」

慕容绝见疏楼龙宿大费周章，忍不住问道：「主人找什麽人？」

疏楼龙宿将昨夜之事说了，慕容绝哦了一声，问：「她可有主人好看？」

「她嘛，哼哼。」

此後数日，疏楼龙宿入夜便带着慕容绝至湖边埋伏，只是一朝惊鸿，那nv子不曾再现身过。

慕容绝建议：「不如主人别去，让我独自埋伏，或许那nv子失了戒心，让我擒了回来。」

每每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两人终於失了兴致。

***

书阁中，疏楼龙宿坐在案前检阅下头呈上来的重要事务，若是次要的，往往便要三司自行裁决。

连日绵雨，下得人连出门都懒了，疏楼龙宿想起g0ng灯帏，又想起那身洁若白云的出尘身影，忍不住往白玉琴望去，却正好见到慕容绝点燃香炉後便伫立不动的出神模样。

疏楼龙宿想起近日来慕容绝总是心事重重，神se郁郁，稍不注意便是现在这个情景，偏他口风甚紧，一问三不答，要不就模糊带过，疏楼龙宿亦拿他没法子。

清了清喉咙，yu引起他的注意，慕容绝果然马上清醒，转身问道：「主人喝茶？」

疏楼龙宿顺着他的话应一声，慕容绝倒了杯茶捧来，疏楼龙宿道：「汝来此有四个月了吧？」

「快四个月了，」慕容绝声音黯了下去，「再五天便四个月了。」

「汝倒算得清楚，可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慕容绝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谢主人关心。」

「嗯，若有什麽想法，尽管跟吾说。」

慕容绝点点头。过了半晌，忽道：「主人……」

疏楼龙宿从折章中抬起脸，「嗯？」

慕容绝张口yu言，顿了顿，道：「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来。」也不等疏楼龙宿回答，迳自走了出去，连茶壶也没拿。

夜里，慕容绝才辞退，疏楼龙宿枕在床上心想：「这小子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又yu言又止，难道是在儒门受了什麽委屈？身为吾的随侍，别要是有心人想针对他。」想了想，起身推窗一瞧，雨早在几个时辰前停了，月夜清朗，心想不如找慕容绝夜间散步，或可松懈他的jing神。

念头才过，忽见不远处慕容绝的房里纵出一条人影，身形依稀便是本人。疏楼龙宿咦的一声，从窗口一跃而下，悄然跟了上去。

慕容绝沾地无声，巧妙地避过巡守人员，轻巧巧往疏楼龙宿平日的起居书阁而去。行至近处，谨慎地四下张望，眼见无人，推开门窜了进去。来到书案前，毫不犹豫拿起悬在笔架上的凤鸟纹玉笔揣进怀中。

他低低吁了口气，转身却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红眸，大惊失se，结巴道：「主……主人……」

疏楼龙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冷冷道：「这是汝回报吾的方式？」

慕容绝张着嘴，只吐出一个我字便说不下去，满脸都是惊慌。疏楼龙宿瞪着他，咬牙道：「无畏的慕容绝，汝现在懂得害怕了？」伸手扣住他的脉门，将他拉出书阁。

慕容绝垂着头不发一语，任疏楼龙宿拽拖也毫不挣扎，沿路惊动了巡守，巡守们见龙首怒气冲冲，皆不知发生何事，便跟在後头等候差遣。

来到地下囚室，疏楼龙宿将慕容绝扔进其中一间铁牢，吩付道：「慕容绝犯了窃偷之罪，好好看守，人要跑了吾唯汝等是问！」

一夜难眠，次日清早，正龙厅聚集了众上位官员，疏楼龙宿居中而坐，两位武官押着慕容绝，慕容绝跪在下首，闭目不语。

疏楼龙宿拿着凤鸟纹玉笔，冰冷冷地问：「慕容绝，汝偷取玉笔意yu为何？」

慕容绝不言不动，只是定定地跪着，宛如一座雕像。

「汝受何人指使？」慕容绝依旧不回答。

怒由心起，疏楼龙宿眯着眼，缓缓道：「汝答应成为吾的随侍，只是为了取得吾的信任，好方便汝偷东西，是吗？」

慕容绝倏地睁开眼，冲口道：「不，不是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不……不全是……」

疏楼龙宿遣退众人暂留厅外，独留自己与慕容绝。空气中寒冰似的气氛冷得扎人，疏楼龙宿的声音像是水中互敲的碎冰：「汝要这支笔，只要开口，吾又岂会小气？为何汝要用这种方式？」

慕容绝摇摇头。

「就为了一支笔，汝背叛了吾的信任。」语气中难掩失望，将笔用力掷在慕容绝身上，冷喝：「带着汝的笔滚！儒门天下从此无汝立身之地！」

慕容绝满脸凄苦，眼泪盈然yu滴，拾起笔揣进怀里，颓然走出正龙厅，走出龙门道，走出儒门天下，从此杳无音讯。

过得数日，文武官要疏楼龙宿再行挑选随从，他便挑了两个甫进门的幼童，一男一nv，都只有三四岁年纪，将他们自小培养起，由他亲自调教，武功能力皆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背叛他。甚至在许久之後，男侍为护他而惨si银枪之下，亦毫无怨言。

後来，疏楼龙宿移居疏楼西风，与好友剑子仙迹互为邻居，逍遥相伴。渐渐地，新的记忆将旧的回忆挤到更底层的空间，许多事不曾遗忘，只是缺少媒介引起回想。

这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