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态度亲近,诸多照拂是为了笼络自己……却原来不全是拉拢,其中缘由竟在此处。想来也是,自古薄情帝王家,若非故人之子,当初慈宁宫一事她怕是只会袖手旁观,而非这样全力袒护。
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觉得胸中万般情绪翻涌,像是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是有人愿意相信父亲是被小人冤枉,知道他祁云晏不是叛国罪臣之子。想到此处,禁不住喉间发涩,之前受过的种种屈辱在这一刻似乎都因有人谅解而淡了下来。
片刻沉默过后,他敛袍拢襟,竟是不顾背后伤口未愈,硬是拖着身子下了床,撩起曳撒,对着她缓缓跪下。
语琪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抬手扶住他,“厂臣这是做什么?”
他低眉沉首,“自古宦官所言,多为谄媚之语。但此刻,臣之所言,却是句句肺腑。”他轻轻退后一步,深深拜了下去,素白衣摆款款飞扬,“先父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相待。微臣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照拂……臣斗胆,在君前狂言一句。”
语琪一怔,却只是含笑温言道,“说罢。”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单薄的身形因无力而有些摇晃,稍显沙哑的声音却字字坚定,“臣愿肝脑涂地,背千古骂名,惟望有生之日,能助吾君手握万里河山,能看吾君成千古霸业。”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话音落地,他再次深深拜下去,未被束起的青丝随着动作滑下肩膀,更显得衣胜雪,发似墨。
语琪不免也被他这番话感染,心中气涌如山,她蹲□,甚温和地将他扶起来,“待真正君临天下那日,这如画江山,朕必与你并肩赏之。”
他不作声,只低眸莞尔一笑,一瞬之间风华万千,竟胜过春风十里,华灯千夜。
……
慎刑司的内侍没敢打实,祁督主的伤未过几日就痊愈了。待他回到任上,宫中众人渐渐发觉皇帝对这位赵太后曾经的心腹很是看重,不但召见的次数愈加频繁,每次见他还必定屏退宫人,动不动就两人独处一个多时辰。
以往祁云晏还为太后做事时也从未得到过如此盛宠,皇帝甚至许他不必跪拜,且无论何时出入乾清宫,都无须太监通传。而他除了在东厂处理琐事外,一旦回宫首先要做的事也必然是要去乾清宫汇报一遭。
——无所事事的宫人们特意算了一下祁督主在宫中各处呆的时日,果然发现他在乾清宫呆的时间竟比在司礼监的办事处和皇极殿的住处两者加起来还多。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但祁督主天生好颜色的事宫中上下却是无人不知,传闻先帝还在时,也调侃过这一点,说祁掌印回眸一笑,倒是让六宫粉黛都了无颜色了。
而先帝身为男子又无龙阳之好,是以这句话也仅仅只是调笑罢了,但如今天子却是女帝,再加上后宫还未迎过一位夫侍,正是虎狼之年又怎会不饥渴,日日美色在前活色生香,便是柳下惠也把持不住,这一日胜过一日的荣宠到底是为了君臣之谊,还是因着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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