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令雪道:“中策是南退越地,割据一方,养精蓄锐,以图来日。”
夏侯莽道:“这怎么配得上是中策。旧越国重山叠障之地,兵家不屑与争。退至此地,虽能平安无虞,却也远离了雄图霸业了。”
容令雪的面上的血色已经有些褪了,道:“那主上是想听下策了。不必臣说,主上必定晓得下策是直击中京,改朝换代。可是中京城池固若金汤,禁军训练有素,严加防范,哪有那么容易打呢?若是攻城久攻不破,吾等退无可退,反而会被四面八方回援的军队夹击。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起兵造反,本就是脑袋拴在裤裆上的事,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夏侯莽缓缓道:“这一路我们受的是世家大族的支持,而这些人,不少亲族都在中京。我们攻打中京,可以定这些人的心,也是定了世家的心。二来,中京几乎就在眼前,将士们怎么能忍得住路过中京而不取呢?倘若攻下了中京,那么天下归顺,指日可待。这成果实在是前两策所不能达到的。三来……”
夏侯莽忽然顿住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容令雪想问他第三点是什么,夏侯莽挥挥手,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容令雪疑虑重重地离开军帐,掀开门帘后却忍不住回头瞧他的主上。在那昏黄的烛影中,夏侯莽凝视着一个虚空中的角落,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留守
彼时夏侯莽的军队离中京城外尚有一二百里,城内流言已是沸反盈天。有的是怀疑皇帝血统的,有的是制造恐慌的。那夏侯莽,不过是占了天时,也并未如何神武,在说书的嘴里却仿佛有三头六臂似的。中京居民中流言如此,夏侯莽的威慑力可见一斑。在这种恐慌之下,安乐富足了许多年的中京居民们,开始举家往城外逃难。繁华的中京城一下子变得萧条混乱了起来。更有一些大胆狂徒趁此混乱打家劫舍,原本就提心吊胆的老百姓更加慌乱了。
来自农,工,商这三种阶级的家庭可以凭户籍证明离开中京—虽然皇帝听闻百姓大规模出逃的消息后十分震怒,但是也不得不听取了萧相的建议,放这些百姓离开。这些人,留下是耗费中京的粮食,也许还会引起哗变,反倒是走了更好。士族贵人们自然不准许离开。然而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贵族千方百计偷偷混出城。有的成功了,有的被捉到。皇帝本来想要把这些人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杀掉,却被萧兰亭阻止了,于是只是将他们赶回自己的宅院严格看管起来。
凤潼手底下的仆人们也建议凤潼趁夏侯莽还未抵达,早早离开再做打算。下人们不仅担心凤潼,也担心自己的安全。凤潼不置可否。他最近都起得很迟,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靠在虎皮垫子上,温柔平静地抚摸着高耸的肚子。宝宝很活泼,小小的脚丫在肚皮上凸起又陷回去,翻腾个没完。虽然怀的时候辛苦,但是这样的闹腾让他时刻感觉到宝宝的存在,连孤单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他给宝宝取了个乳名,叫小老虎,正式的名字让孩子的父亲回来再取。现在因为战乱,音信早就不通了。虽说派出去了一些人,但暂时还没有回来复命的。 凤潼想着西北战事也该是紧张的,不过丈夫和公公有大军在手,应当还算从容,不会比中京这边更险了。他又想着那些胡人看着中原乱局,恐怕会趁此机会加紧攻打西北,心里又有些不放心。这种担忧,和对自己的担忧全然不一样,是没有什么道理和根据的。 凤潼本来以为自己将永远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过下去。死到临头的那一天,就去死了。若不到死的那一步,就挣扎着活着,顺应天命。可是现在,情势危急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里生出来,凤潼知道自己不能像从前那样一了百了地死了。如今他有丈夫,有孩子,一身牵挂,再放不下。
凤潼为着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仔细考量。他不打算跑。一来,他即将临盆,身子不便奔波。二来,城外兵荒马乱,而中京城铜墙铁壁,驻有禁军,并不会比城外更危险。出于平安考虑, 凤潼恢复了一批奴仆的民籍,分发银两准许他们自己逃命去。好在还是有一些人忠心耿耿地愿意留下来侍奉他,这样他生孩子的时候也不至于无人可差遣。这倒让凤潼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时日,找好的奶妈和专门伺候月子的人并不很容易。宫里倒是肯定有多余的伺候的人的,因为有个娘娘正怀着皇帝的头胎,但是凤潼不想去出这个风头。
凤潼并不是不害怕,但是害怕也没有用,索性不去想了。自己控制自己不去忧愁特定的事情,这无疑是一种本事。他本来没有这种本事,是崎岖漫长的人生强行赋予了他这种本事。如果他现在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他可能早就像许多人那样忧病而死了。在这种年代,在灾祸发生前病死,很多时候是一种福气。 凤潼想到周成暮。他只有在周成暮面前可以委屈,可以撒娇,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安,可以满心满意全部依赖他。周成暮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冷战,也闹不愉快。可是凤潼知道,他就是仗着周成暮喜欢他,所以不再愿意像以前那样一个人独自忍受痛苦。
可是没有周成暮的时候,日子还是要过。奴仆们因为主人平静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镇定了。因为人少了许多,又是大战当前,所以府里显出一种谨然有序又紧张的气氛。这时到了春天了,天和气清。因为是动乱前最后的安稳日子,所以又比寻常春日更为静谧美好。 凤潼披着周成暮的衣裳在纱窗下小憩,身边小茶几上搁着一壶春茶并两只旧的青瓷茶碗。他吃茶的时候,给两只碗都倒茶,先拿其中一个啜一口,放下,又痴痴地去饮另一碗,如此这般,就好像他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孕中脆弱,所以思想和平常人不一样了。他决定等以后他和周成暮见面了,他也不会告诉丈夫这件事,因为这实在是羞耻至极。
皇帝尚在,百官尚在,禁军尚在,中京城没有这么容易被攻破。经过了几天混乱后,果然秩序在朝廷的掌控下略有好转。关于皇帝血脉的流言被皇帝下令用雷霆手段处理,几个罪首的头颅被挂在菜市口示众。一些牵连的犯人,其中几个出身贵重的都被无一例外地处死或收监了。现在,倒是没有人敢公然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大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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