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她的手指扣扣扣敲了桌面三下。
“这里不是谈天的地儿,跟我来”
然后就转身了。
沈素心愣神了一会,才拿起包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便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乎一脉相承,又似乎隔开了一个遥远的世界。
二十分钟后,一家咖啡厅里。
梅之鲟跟沈素心面对面而坐。
咖啡已经上了有一会儿了,香气飘逸在空气里,混淆一片。
“你这些年怎么样?”沈素心垂放腿上的手指将衣料捏出了褶皱,开了口。
“还不错”梅之鲟微微笑着,“我的养父母在国外对我很好”
沈素心拧着的眉头稍稍平和,又下意识端详梅之鲟脸上的每一寸痕迹
无懈可击。
她垂下眼,手指转着咖啡,缓缓道:“情感上,我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理智上,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不痛快秦翰,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她知道,有些事情,她问了,坐在对面的女儿也不会说。
她们之间,岂止隔了二十年。
秦翰,现在名义上还是她的丈夫。
“母亲一直都是一个感性的人,那么,就一直用感性的思维去希望好了有些事情,不必问过程,看结果便好,我此刻坐在你面前,毫发无伤,这就是结果”
当年的那些过程如何屈辱,如何狼狈,都不必再说。
不管是她的,还是她的。
母女之间唯一不能说的秘密。
沈素心看着咖啡上晕转开来的奶色,恍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调皮伶俐的小书童,她端着有她半个脑袋大的咖啡,哒哒得走在木板上。
“父亲,父亲,这是给你的咖啡母亲不许喝,不许笑我~~”
那咖啡随着她的半跑半走晃悠着,洒出一片一片的奶色
“我知道你一向聪慧,三岁便可启蒙,记百家书,你爷爷手把手教导,说你是梅家立世以来最大的天才却忧你慧极必伤这些年,我最怕的就是我们大人都没法承受的一切,统统都落在你的眼里,寻常孩子记不住的,你忘不掉,不开心,所以回来了”
“可我作为你的母亲当年既把你送了出去,如今依旧不希望你回来哪怕某种意义上,我已经不够资格当你的母亲”
沈素心声音极为轻柔通透,音质比梅之鲟的更多了几分婉约。
母女相似,却有不同。
“母亲还不够信任我”
“无关信任你也说我更偏向感性,从情感上来讲,我更屈从恐惧他不会放过你”
梅之鲟的目光从沈素心白皙而难掩疲倦的脸缓缓流动。
——她昨晚一整晚没睡。
“奶奶的遗书上,还有爷爷死的时候,都说过一句话——不惮以梅家百年之基业,百人之性命,祭寒梅之风骨,寒冬焚梅血,春时复又来都已经过了二十度的春秋,总有一个人要为梅家孤苦伶仃的那些孤魂祭祀立碑所以我回来了。”
沈素心愣愣看着梅之鲟,好半响,转过脸,眼里有了一些血丝,通红着。
两人都沉默了。
梅之鲟喝着咖啡,看到了窗玻璃上隐约有自己的脸,平静的波澜暗涌。
陡然,沈素心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过来一会,挂下。
“他的电话他会先打给我,看来如今还没把你放在眼里这对于你我都一件好事,不过我想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沈素心起身,正要转身离开。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长裤加衬衫外加帆布鞋的楼老板一步一步走来。
美丽,干净,强大,像是一轮小太阳。
一直在发光发亮,自带移动镁光背景效果,瞎了一群人的眼。
顿在三步远,在梅之鲟挑眉的时候,楼帘招已经优雅伸出手,言语铿锵正气:“阿姨你好,我是梅帘招,是之鲟在国外的唯一朋友她曾答应了我陪我去看电影,不过我并不知道她喜欢看什么电影,不知阿姨可否给个推荐”
梅之鲟:等等,什么时候的事情!还唯一朋友。
沈素心微微惊讶,看了看梅之鲟,又看了看楼帘招,之前的沉重心情似乎一扫而去,很快露出了略微安慰舒心的笑容:“阿鲟,你的朋友么?”
梅之鲟看到她的笑容后,神色微微异样,看了装得一本正经,气质相当正能量的楼老板一眼。
“是我的朋友”
梅之鲟一承认,沈妈妈脸上的笑容就更温和了,她可以从楼帘招的话里得出一些信息,比如,唯一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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