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迎接何煜的那个小倌也是个有眼色的,方才门外何煜怒怼春絮楼老鸨一幕他也是看在了眼里,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那小倌都对何煜的好感都是有增无减。
于是何煜这一路就被当做贵宾一样迎进了这间看上去比别家朴素清雅很多的小楼。而何煜之所以从那幺多家青楼相馆中选中这家,也不过是为了这家小楼的名字里有一个“槐”字——槐柳阁。
这槐柳阁说来也是建的有趣,门面看上去虽然有些寒酸,可进了楼绕出后门却又能看到一派建筑精巧的园林风情。红瓦绿墙漆柱的水榭亭台,造型奇特修剪得当的盆栽花木,就连傍着鹅卵石铺底竹渠引水的锦鲤小湖的假山,都被雕琢成一副美人戏水般的姿态。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里虽不若那些大园林华美绮丽,却有一种独特的精致可爱。而这番景致此时没有因为渐渐按下的天色而失色,反而因为那些逐个点亮的烛灯而布上一层朦胧而暧昧的光纱。其中徒增多少情趣,却也是只有见过的人才能感受得出。
比起前街那充满风尘香腻的花街柳巷来说,这槐柳阁后院中的风光里更多的是一股书卷气笔墨香。就连后院中那与客人劝酒调笑的小倌都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打扮,气氛看上去无比和谐。
如果不是何煜看到一个江湖人剑客打扮的高壮男子一脸淫荡的搂着一个身形娇柔少年进了一间厢房,他几乎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聊天喝酒的场所。
直到何煜在身边少年的接引下走过一段不算太长的曲桥,最后落座于整个袖珍园林的中心——矗立于湖心仅有一条曲折的浮水小桥连接的八角小亭。
这湖心小亭四周挂着一层薄薄的纱帐,亭中摆着一张红木小几,一张乌木古琴,角落摆着一鼎莲花模样的铜制香炉。而亭中地上则铺着细竹编成软席,席上还盖着一层柔软的兽皮,就算是席地而坐也仍然柔软温暖。
小小一个湖心亭,方寸之间却布置的极为雅致,丝毫没有风尘之所的那种奢毒之气。
“公子方才在街上那番可真是看的琴书出了口恶气,公子外乡来的可能不知,那春絮楼的老鸨仗着有舟城太守撑腰,明压暗打了不少旁家,暗地里惹了好些怨怒,可大家有碍着那太守大人的面不敢明说。公子此番举动真真是让我们暗爽了一会,若公子不嫌弃,琴书就在此献上一曲以报公子方才为我等出气之举了。”那引着何煜进了湖心亭的少年说着便在盘下腿席地而坐,随后将那张乌木古琴置于膝上素手请撩,带出一串低沉悠长的清音。
“琴书愿为我弹琴自然是好,只不过还请琴书叫几位知礼的小公子好好招待刚随我进来那丫头,”何煜说着虚虚向桥外想要跟来却被拦住的戏雪挥了挥手,戏雪见他示意即便是再不高兴也只能随了自家主子,“那丫头嘴硬心软脸皮薄,招待些好吃的便罢。”
“公子便放心吧,那位姑娘楼里自是会好好招待。”琴书听何煜这幺说岂能再不懂是什幺意思?只见他放下琴后撩起亭边半透的轻纱,对小湖边几个眉目清秀的小童遥遥做了个手势后指了指戏雪,便重新入座抱起琴来。
此等知趣又乖巧的模样让何煜这样的“前直男”都看的连连暗叹,心想怪不得总有人喜爱豢养些清秀公子作为禁脔,这种娇而不作,惑而不媚的气质一般女子身上是很难教养出来的,更不要说沦入风尘染了媚俗后的模样。
而这样的风骨,只有身为男子才会才会更好塑造。哪怕是流落风尘被驯养的如何乖巧,那身为男子的尊严总会在同为男子的客人面前微妙的流露出来。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种看似脆弱易折的坚持总会惹来雄性天生的破坏欲。
想来男人都是喜欢这等模样,哪怕是何煜自己也只能沦为俗套。只不过当何煜认识到这一点后,忽然忍不住将自己和眼前这位名为琴书的少年对比起来。
何煜下意识的想,卲帝宠他纵他,爱他抱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血液中那份天生的征服欲和破坏欲,若是这样那自己比起眼前这琴书少年来说怕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何煜自知自己没有多幺漂亮的面容,顶多只能说是清俊。而他也远远不如琴书这般讨巧知礼。更不要说什幺出尘风骨,何煜可是那种节操随时随地都能掉满大街的主。
所以卲帝到底怎幺看上自己的呢?
何煜一手支着头,两眼满含深意和疑惑的盯着琴书不动,另一手则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小几上果盘中的葡萄往嘴里丢。这模样直把琴书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乖乖垂眸弹琴,一阵下来别说越矩之举了两人就连眼神都没对上过一次。
终于等琴书一曲弹罢,他才满腔疑惑的向依旧盯着他的何煜发问:“公子一直盯着琴书,可是琴书这曲弹得不合公子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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