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希望破碎的声音这样轻（2 / 2）

空气里信息素的气息太过浓烈，而且除了信息素，怕还有其他成分的药剂，他几乎立时有了反应。在这之前他连自渎都少有，被这般刺激下，站姿都有些勉强。他知道绝不可接近蓝宛秋，从触觉中感应出空间的通风口，远离着站在靠近老人的透明墙边，突然运转肢体强化过的手臂，将腕表通讯器死死砸向那里。

如果以最坏的情况假设，这腕表里的紧急通讯方式想必早就无法使用，因此他也毫不吝惜。

腕表通讯器的核心是共磁体感应元件。金属外壳碎裂的瞬间，他从这元件与周围器材的共振中找到了这屏障的薄弱点，一下又一下按照推演出的共振频率死命打击上去，丝毫不顾手上银白色的血液飞溅出来。

在近百余下击打后，这以特殊方式反复加固过的屏障碎裂了数条缝隙。他扔开混合着金属丝和液态抗震物质的屏障碎片，冰冷又愤怒的银色双眼死死盯着另一头的敌人。

“看来您已经做出了选择，请您回头看一眼。”老人仿佛意料之中那般平静看他破开困局。他似乎做了什幺操作，他们之间的屏障撤去了，那浓郁的向导信息素也立刻消退了。兰诺按照他说的回过头去，床铺的方位空无一人，显然只是全息投影和人工合成向导素的虚拟场景，想到他们并没有利用无辜的向导布置陷阱，心头火莫名消去了几分。

老人又扔过来一个样式奇特的头盔，说道：“这是一个能够在加速虚拟场景模拟中产生信息素的头盔，我将用这个对您进行训练。”

兰诺看了他一眼，到底戴上了这仪器。二十分钟后，他惨白着脸取下了头盔，直接呕吐起来。医院清洁机器人感应到呕吐物，无声无息地跑了过来。他趁人不备突然出手抓住了它，本打算以近于子弹发射的速度把它扔向敌人，却不知怎的又将它放回了地上。

不，自从他进入这空间，就受到了思维控制！降低了的警戒心、刚提起来就被消去的怒火、骤然中断的攻击、毫无逻辑的妥协——对方早已无数次干扰了他的决策！

“你是一位向导！”他在被控制着伸手第二次戴上头盔的间隙，挣扎着说。

老人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向导身份：“很多人以为哨兵‘必然’是哨向关系中的引导者，这是个误区。就如同向导在疏导中能够起引导作用，我们在其他时候一样也可以。对控制权的争夺是一种本能，无论哨向。”

他再一次控制着兰诺戴上了头盔，进入虚拟训练场，这一次时间经过了四十分钟这样久。

第三次足足过了一个半小时。

第四次……在三十五分钟的时候，兰诺突然摘下了仪器，他终于找到了阻止对方思维侵入的方式，切断了那操纵，获得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狠狠将头盔砸碎在地上，年轻的身体整个儿都因这前所未有的侮辱愤怒得颤抖起来。

老向导应声吐出一口血来，他这下反倒笑起来，用那难听的沙哑嗓音总结道：“您在虚拟空间内体验了73种不同来源的向导素，感受过127名不同类型向导的诱惑，学习了从直接侵犯到刑讯逼供的各种形式，更掌握了抵抗向导精神控制的方法。”

“我只想通过这个告诉您，在您被欲｀望压制前，请思考这究竟是出于内心的愿望，还是对方的暗示。请您记得身上肩负的责任，记得整个蔚蓝星系甚至整个星盟，亿万之数的人与您相关，无论面对什幺、面对谁，都不要将控制权轻易交出，以致——”

“——追悔莫及。”

兰诺从这话中听出一些意味深长来，他按捺住愤怒，等待对方进一步解释。

老向导在一段漫长的沉思后开了口：

“我今天在这里说的和做的，不会有记录留存，只想向您阐明一些真相。”

“今天之前，您或许抱着渺茫的希望，想着至少第三十八代家主兰丞先生曾经找到过与自己契合的向导，并活到了40岁的年纪，那也许您也能做到这样。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知您，那是一场伪作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绑定。”

“这是一段秘史，如今除了我没有‘自然人’知晓内情，弗拉明戈也不知道。渴望建校的前六十年，并不大规模招收向导学生，除了出身贫寒、能力普通的向导无人报名。970年时，兰丞先生曾想改变这一情况，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向导扩招，很多人原本将其当作笑话，直到艾茵家的天才返祖向导，时年16岁的艾西缇?艾茵小姐因为对兰丞先生的憧憬而报名，才引起了关注。”

“那时候，渴望并无专门的向导宿舍，虽然向导通常都合住在一起，和其他人交换住处也是允许的。这个漏洞被人利用了，在54年前的今天，有人发现她昏迷在自己宿舍内，已经被标记。”

“艾茵小姐身份重要，新闻又已被有心人传播，此时哪怕抓出凶手也已于事无补，对渴望声名的损害前所未有，对向导本人的伤害更是大。然而当夜，兰丞先生就承认他与艾茵小姐两情相悦私下标记的事情，他当年25岁，洁身自好从无绯闻，两人年龄家世相当，一时反倒成了佳话。第二年，渴望专门的向导宿舍投入使用，无数人热烈报名。”

兰诺终于听明白这故事的脉络，打断道：“可他活了四十年。”

老向导冷声回答：“他不得不活四十年，因为人们相信他找到了向导。活得更久也并不是不能做到，无非是痛苦罢了。然而大家看到了希望，于是第三十九代家主兰约先生一世风流，标记的向导就有数名。他在22岁时选择死亡，未尝不是受尽逼迫。”

“……逼迫？”

“药物，针剂，有心算无心，各方势力渗入，甚至于来自父母的设计……兰诺先生，您是否觉得我年纪极大？”

兰诺皱眉仔细打量身前的向导，神情终于有了几分犹疑，只听对方揭秘道：“我今年37岁，被兰约标记时刚刚16。”

“……解离症？！可兰约先生死于十七年前，你怎能活到如今……”

“人造信息素，摘除向导腺体，总是有办法的。”正值壮年却早已被解离症折磨至老迈的向导继续说了下去，“我，兰约，洛澜江，甚至小一些的竹取与铭山，从小玩到大，于是就有人认为，值得一试。那一天阿约被他父母做了手脚，而我被从首都向导塔召回来，什幺防御技巧都没学，半点抵抗力也没有，加倍害了他。那场标记发生在艾茵家，忘了说，您应该听过‘兰茵’这个名字？”

“之前那段历史的主人公，艾西缇?艾茵是我生母，兰丞先生为我生父，我是在他死后从精｀子库提取遗传物质诞生的，并非兰家四十代神秘随机的家主传承，却因遗传物质来源保存了‘兰’这个姓。”

“这是一场完全违背我和阿约意愿的标记。”兰茵眼中浑浊的水光闪动，那艾茵家族向导的标志性红眼瞳鲜亮了些，“艾茵家、洛家，还有我母亲手中承接自兰丞先生的那一些力量，统统因此与蓝家分崩……便是这样一场乱局。”

“兰诺先生，我等待您长大很久了，支撑我坚持至今的唯一动力，就是希望这样的悲剧勿要重复。我切身体会，蓝家家主一脉，并无被向导标记的能力。您所标记之人，除了在您死后患上解离症，再没有其他出路。”

“好在信息素研究小有进展，我已交付铭山。向导训练，授予竹取，兰丞先生残余的情报力量可询问弗拉明戈……”

他脸色灰败下去，瘫倒在轮椅靠背上，兰诺听着这托孤一般的话，突然意识到对方所说的“不会有记录留存”是个什幺意思了，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却听到他在耳边说：“……但作为长辈，也作为一位不幸的向导，我同样希望您能够遇到，甘愿让您向他交出控制权……又把它还给您的向导。那是每一位向导所想要的……自由。”

“……我只衷心祝愿，您不是因为侥幸或任何威胁，真正出于自己的心意，去做这件事。”兰茵此时眼前已出现了濒死的幻影，他声音微不可察，“小心您那位‘兄长’……”

“……让你苦等，澜江，我来找你了。”

兰诺握着他的手等他断了气，望着他仍然睁着的双眼说道：“受教，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