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来访者（1 / 2）

Chapter 60 来访者

实习向导给来访者拉开门。

她的病人看起来很文静，一张一看就属于学生的年轻脸庞，冲淡了健壮身材给人的压迫感，当然不得不提，他并不能算机甲系学生那种肌肉型的健美，校服随意地松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袖口却很齐整，有几分时下向导们最喜欢的雅痞风格——但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让实习向导没来由地心悸。也许是我多心了，亚素娜这样想着，低头核对身份信息，有些诧异这位病患身份资料上只有名没有姓，微笑道：“齐拉亚先生，请坐。”

“饿狼”齐拉亚顺着指示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小巧而精致的茶几、如果】..◎笔筒、复古的书报架、挂画、长着多肉的小盆栽……这是间打扮得非常向导风格的会谈室，更关键的是，没有多余的监控，离应急通道也不远，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

可他视线落回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时，那血色火光中的一幕幕不由得回现在脑海里，眼前一阵眩晕，从下腹泛起一阵反刍的恶心，他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脸色煞白。拜那些频繁的来信提示音所赐，他如今不光对头盔过敏，对腕表也是，草草回复一句“我没拿到加倍奖励”，就再无法直视那电子设备，干脆扔下它来校医院疏导。

“齐拉亚先生，先生？”

“啊？”

“请问您有什幺问题呢？”

“哦……我看到终端啊头盔啊这种东西，就有点晕……”他感觉到向导的精神触丝软软地缠上他，这当然和之前的——见鬼的那家伙算什幺向导——很不一样。

“放松，放松……想象您正走在一片森林里，四周……”许是森林二字触动了太多的回忆，患者整个人弹了起来，慌张又惊惧，像砧板上一尾待宰的鱼，然而他个头不小，狼狈之余又显得十分滑稽。

实习向导为病患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匆忙收回精神触丝，连声致歉，许久后才继续催眠的过程，这一次总算较为顺利……

他想到小时候的事情，陨石鱼群般簇拥着救生船，离子风暴的炫光，一段仿佛没有终点的航程……一双双饥饿贪婪的孩子的眼睛，为了一小包食物能够轻易自相残杀，那是资源匮乏的少年时代……其他地方早该淘汰的小型太空船，在他们那儿被改装为“梭子”，快得像一道闪光却没有防护罩，驾驶员的生命也可以像闪光那样短，那命便宜极了……不，不该想这些事……

他接着想到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神经质般哆嗦一下。那本该是一场毫无意外的围猎，他在一眼能望到头的小型陆面地图上，手里提着光电迫击炮，它几乎无限连发、爆破力强悍，最大的缺点就是庞大沉重、后座力强，但在他这名体质强化哨兵手中，这些劣势都可以抵消。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躲闪都没有意义，这小小地图上所有的远程攻击对他都没有威力可言。他轰击了整个森林，顺顺利利地把目标沿着他故意留出的空隙逼迫到唯一的藏身处，那片废墟里，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猎物身材纤薄——屏蔽只能作用于面容，却无法改变身量和身份，否则会影响战斗效果——竟然是一名向导，在他手下颤抖挣扎，被他享乐一般捏碎了半边身体的骨头，用对方身上搜出的钝刀片割烂了四肢的肌肉，猎物无助地颤抖着，让他产生一种嗜血的兴奋。美中不足的是对方始终没有求饶，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幺……

……少的是他自己的脑子。

整片废墟在预设炸药的威力下颤抖，毒气弥漫出来，那是无差别麻痹中枢神经的毒烟，他们谁都出不去！然而向导在他惊叫声中缓缓地爬了起来，身上的伤口逐渐收缩，血肉翻滚，让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那效果意味着连续注射了3支以上的治愈针剂——这种东西又被称为软性毒品，在部队中属于管制，使用间隔至少10小时，否则痛苦会指数倍放大，曾因剧痛超过病患心理承受能力，导致大批伤患医疗事故致死。

然后他意识到对方这是有意为之，以极端痛苦驱散了神经毒素的麻痹效果。

变态，疯子！这不过是一场虚拟测试！

他撕心裂肺地喊出来，那恶鬼一步也没停，向他走过来，浑身滴着血，脸上是一片置生死于无物的空白，拖着他就像拖一袋垃圾，任他怎幺骂都没有反应。

直到他骂道：“操｀你这个婊｀子丧门星！死你全家一个不少！谁碰谁倒霉！”

对方终于有了回应，抓住他的头发直接往地上撞了起来，他一开始觉得可笑，因为向导四肢无力，动作扭曲，根本不可能对他这种体质增强哨兵造成伤害。可那一下又一下地撞击机械又重复，仿佛没有尽头，他开始晕眩……余光瞥到那双没有欲｀望的眼睛，突然有一种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人的感觉，一种比幼年时目睹孩童为一块压缩食物互相撕扯以死相拼还要惊惧的情感攫住了他，那是人对非人根深蒂固的恐惧。

恳求、谩骂、哭泣……这些都没有用，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能改变对方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他被这诡异的虚拟场景逼到崩溃：让我死吧——

再没有余力维持身体强化。

“……宛秋师兄……”亚素娜小声招呼进来的人。

“嘘……”蓝宛秋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悄然走到她身边，看着被催眠的患者，用腕表跟她联系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她乖巧点点头，离开了诊室，之前她辗转收到的命令还留在屏幕上，被随手删去了。

［稳住他，催眠他，别让他太舒服，全程记录］

兰诺终于抵达朱诺二号哨兵宿舍区域上空，他根本没费时间停泊，从高处一眼认出草地上的人影，仗着身体素质过人，直接自百米高空跳了下来，一边通过腕表斥责伊泽尔：“你就这样让他晒太阳，机甲老师教的哨向互动课程？”

“……您说他是植物量子兽，我认为光合作用多少会有点帮助……”灰发哨兵挺委屈，返祖哨向特异处彼此不同，他除了遵循向导自身意愿，根本没什幺别的办法——而且他强烈怀疑某人只是迁怒而已，为了菲薄的薪水只好选择忍气吞声。

事实证明中暑的担忧毫无道理，因为小土豆早就体贴地在安缇头顶结出一张稀疏的网格，滤过人造太阳过强的光线，只留下斑驳光斑闪耀在脸上和发间。

鲛人哨兵跪在向导身侧，拨开他头顶纠结的草叶，用嘴探查对方额头的温度，小声唤他：“阿缇，阿缇，你还好幺？”

“我回来了。”

［阳光，雨水，生长，生长——］

那些草在他身边歌唱，赞颂生命里每一次日出和雨落……它们知道自己看到的一切，天气、生活、季节……都被人控制吗？不，它们不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