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骂,声音又尖又沙哑,骂了好长时间。淮真留神去听台山口音里的脏话内容,差一点就错过来电。
致电的一般都是白人顾客。
她一接起来,便用英文问候,“你好,这里是lucky洗衣。”
lucky这名字还是淮真起的,因为总有白人来,破不尊重的对阿福“约翰约翰”的喊。下一次如果有人问起,她就会解释一番:福,就是英文里的幸运。
那头一声问候,也是:你好。
声音不是特别清晰,像是捂在被子里偷偷讲电话。不过淮真听出了区别:这发音不够利落,不是英文hello,是德语hallo.
她立刻改口,“hallo, hier ist die gluck waescherei. soll ich ihnen helfen?”
(你好,阿福洗衣。请问能为您做些什么?)
听筒里缓缓响起一声笑,然后低声问她,“was machst du?”
(你在做什么)
淮真说,ans telefon.
(听电话)
这答案大概是太无聊了一点。
话音一落,那头沉默了,再开口时,已经换成了英文,声调也明显低了好几度:“最近在做什么?”
“最近?”
“是,最近。”语气带着质问。
淮真握着听筒不由微笑了。
其实从电话批准装机那天起,她就觉得有点狐疑。一旦萌生了念头,有时候坐在店铺里,看着街面上巡逻过去的联邦或者市警察,她都会想:搞不好有一些是他的眼线?
可是淮真通常会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最近从哪天说起呢?
她想了想,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听筒像是被拿远了,也像是他可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淮真捕捉到一点很轻微的,猝不及防的,oh f…
她几乎能立刻回想起一些到他懊丧时的小动作,比如将额头的碎发全部拢到脑后,然后露出一整张很耐看的脸。
他缓了会儿神,才低声问,“十六岁……十七岁?”
她笑着说,“反正老了一岁。然后今天和朋友一起去意大利餐厅庆祝了这件坏事。”
那头仍在自我检讨:“我没有找到你的出生日期。”
淮真接下去,“吃了意大利烤鸡,薄饼,海鲜沙拉,通心粉还有三色雪糕……”
懊丧持续进行:“也没有准备礼物……”
淮真在听筒边丁零当啷地晃了晃零钱包里的硬币,说,“一共吃掉十三美金,是你请客的。”
她本以为会被挖苦。
结果那头却慢慢地笑了,问她,“在小意大利吃的吗?”
她嗯了一声,“在马车夫,就是哥伦布街拐角那家很大的餐厅。”
又闷闷问她,“和朋友吃得开心吗?”
淮真说开心。
他接着问,“……是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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