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自行翻译了一下,“阿琴,给我杯水。”
他点头,“没人懂广东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让他眷恋的不是奎琳。所有人都沉默着,直至他醒来也没人告诉他。祖父也没有,冷冷的看他当众出洋相。他应该比谁都知道,十六年过去了,他还没忘。见过我父亲那天的样子,才知道什么叫上瘾。我不想变成他,祖父更不想。”
淮真说,“所以你不喜欢华人?”
他说,“也不是,我不讨厌她。我已经不太想得起她长什么样,只有一些很模糊的片段。香港夏天很热,窗上镶的不是玻璃,是一层薄纱,我还想得起圆形窗户外湿漉漉的芭蕉,蚊子很多,不叮别人,只要我在绝对不会叮别人,抹了什么驱蚊的柠檬草膏也没有用,以至于我现在对热带仍有阴影。半夜被叮醒,看见她从父亲房里出来,坐在我床头摇扇扑蚊子。她话很少,在我记忆里只剩下跪坐在床头永远柔顺谦卑的形象。我喜欢她。但直至很多年以后,见过无数华人女性,她们反反复复印证甚至扭曲了那个跪在我床头的形象。以至于到最后,越来越觉得,华人女性都应该是那样一副绝对服从男性,以致失去面容的模糊脸孔,毫无特色,被昆虫钉钉在展翅板上,成为没有一丝神采的苍白标本,储藏在博物馆里;或者物化自己,给自己与同类标上价格,任人观瞻,任人品评,任人购买,任人宰割。”
淮真没说话,觉得有点刺痛。
西方女性已经宣扬“一个女人纯粹美好的自由,比任何xingai都要美妙得多”时,老中国还在父权社会的尾巴上飘摇。有不少白人女孩儿年轻时也嫁给了华人青年,比如从前在萨克拉门托做古董发家阿祥,在他事业尚未起步便取了优莎娜做太太。两人膝下四个儿女,五十岁了,阿祥还想回中国纳小妾,逼得优莎娜与他离了婚,在洛杉矶唐人街拖儿带女的自立门户;他们两个自小在唐人街长大的混血儿子也没逃过一劫,相继与白人女大学生结婚,婚后却出轨好莱坞女星,亲人好友还写信来,叫这怀有身孕唐人街白人太太“要懂事,学会像个好太太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有一天,她有了颜色。”西泽接着又说,“是紫色的。”
淮真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陡然一听,觉得这形容很不怎么样,于是不屑的笑了。
紧跟着西泽钻进来,将她怀里那一团被子给夺走。被抱在怀里的于是成了淮真。
电炉关掉开关,一开始进被子里的西泽是凉的,凉气隔着两层衣物,嗖嗖往她身上蹿。西泽像是故意拿她取暖,她越抱怨,就掖得越紧,热气一点点被摄走。后来热乎一点,再后来越来越热,热的她探出头,将额头贴着他下巴靠着,因为他露在外面的脸颊仍还是凉凉的。
后来她把脚心伸出去贴他脚背,因为他个太高,两只脚与半截小腿都露在外头。足弓贴上去,脚心凉悠悠的很舒服。这边捂热了,脚跟着游到下一块儿去。
西泽也不知是痒还是什么,笑得直抖,stop,stop的警告她,一声比一声克制。
她不听,接着闹他。
西泽不客气了,一个翻身,将她胳膊腿连带身子压个结结实实。
其实她也在摸索,知道他哪儿敏感。一被搔动,忍耐的时候,微微闭起眼,睫毛剐蹭过脸颊,喉结在脖颈下艰难滑动,非常可爱。
淮真趁机在可爱上咬了一口,他没控制住“啊哈”地一声。
她嘚瑟笑起来。
“你真的很……”西泽低头,看见她表情,很无奈的说,“naughty.”
淮真正玩得开心,陡然倾泻的一声女人呻吟,将他两吓了一跳。
两人很默契地侧过头,想找找声音来源。
紧跟着,床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很响亮,像带动墙壁也跟着一块儿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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