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刚把一碟子点心放下,就听“吱吖”一声,卧房门开了。蓬头垢面的华庚寻就那样站在门后,勉强撑开略微发肿的眼皮,吩咐道:
“打点水,洗漱。”
这嗓音也全然不似往日了,明摆着还未醒觉。
华阳一面应着,一面转身要去张罗。华庚寻又道:
“再烧一桶热水,直接抬进来吧。”
华阳一愣神,回头再应,却见房门轻掩上了。呃,门口的点心碟子也不见了。
华阳无奈摇头,将那些琐碎闲话吞回肚中。
要说这想法,不是没有,而是太多太多,无从谈起。譬如,早在五年之前,他卖身进府头一日,就惊叹此处人丁凋零,偌大的华家宅袛却只华庚寻孤零零一个。
这华庚寻当年堪及志学之龄,却端的不同寻常,性子沉郁,素日里深居简出,粗茶淡饭,生活的全部除开吃喝拉撒睡,便是读书、读书、读书……
华阳清楚地记得有一回华庚寻秉烛夜读,受了风寒,求医服药半月仍不见好转,恼了,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土方子,硬是拉他到深山老林里抓毒蛇,要烤了吃肉以毒攻毒。华阳吓得不敢动手,华庚寻干脆拖着病体亲自上阵,抄起柴刀三下五除二砍中了蛇的七寸。华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还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郎,分明就是……就是个悍夫嘛!
可别说,这一顿毒蛇宴下肚,风寒居然好了六七分,过得十日,业已痊愈如初了。
而自那以后,华庚寻得暇便练起拳脚来,不为别的,只不想再因病耽误了功课。
诸如此类的例子可是多如牛毛,华阳跟他越久,见得越多,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说,寒窗苦读者华阳不是没见过,但似他这般搏命的,却着实稀罕。总算天道酬勤,两年后华庚寻便赴考中了举进士,次年由扬州解送入京再赴会试,顺利通过,受赐“恩科进士”,可谓殊荣。
甫得捷报,华阳连连恭贺他家主子,不想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马屁拍到马腿上。华庚寻一言不发,眉心都快拧成个“川”字,似有满腹愁懑。
接连数日,他把自己关在屋中,不知盘算着什么。纸篓内时常堆满碎屑,华阳进屋打扫,偶尔偷拿了看,见上边是一些零落词句。少爷爱填词,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些字眼多有重复,按少爷的文采不至于词穷如斯。莫非……少爷写的都是同一首诗词么?
华阳见识粗浅,也素知那华庚寻心思深沉,所决所图旁人难以洞悉,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了。
再过一段时日,华庚寻忽然变得衷于交际,朝野内外走动得勤。华府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且俱为朝堂中人。华庚寻和华阳主仆俩开始四处奔波,增设人手,打理事务,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那几年称得上是华阳最快乐的时光,能与少爷同甘共苦、齐心协力,即使最初有那么一点设防与隔阂,也会随天长伴地久地逐渐消殒——至少他是这样以为。
大约是两年前,华庚寻突然接到朝廷调令,前往升州赴任,位及知州。虽说升州地处金陵,但到底离了京城,谪迁异地,总觉降贵屈尊。然而就是这道调令,却终于让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展颜一哂。华阳至今还记得那个笑容,眉舒眼弯,好看得紧。
“吱吖——”一炷香后,卧房门开,薄雾扬散,一袭青衫濯风涤尘,若隐若现。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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