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焰摇摇头,就是好过头了,一点不像陈未南了。她侧目看眼空荡荡的桌角,心中微叹。往常她每每熬夜,陈未南早屁颠颠端着热牛奶来她房间了,可近些天陈未南没来过。他们依旧在一张桌上吃饭,柴焰微伸一下手,勾得到陈未南沾了面包渣的侧脸,他们坐在一张沙发上,看同一档节目,柴焰的水果杯旁边依然是陈未南老气横秋的大肚茶壶。
一切似乎没变,一切又同过去大不一样了。
糟糕的心情郁结在胸腔,沉重地让人发闷,她猛然起身,开门出了房间。她忍不住要同陈未南谈谈。
二楼,闭合的玻璃窗让房间多了些温热,细密水声隐隐从浴室里传来,陈未南在洗澡。柴焰驻足片刻,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冒失,真的有事发生,陈未南会不同她说吗?
她考虑着要么算了,时间已晚,而她明天还要出庭。犹疑时,目光定格在桌上的笔记本上。发着幽光的屏幕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显得孤独诡异,柴焰倏然想起,陈未南的变化似乎就是从他们去电脑城取电脑时起。
那时候,陈未南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
鬼使神差的,柴焰放轻脚步,走近电脑桌,坐下。随着手扣住鼠标,暗淡的屏幕重新明亮起来。
花洒喷薄着水珠,自头顶将他一点点浸湿,挤了乳白色的洗发水在掌心,陈未南心不在焉地揉搓着头发,越来越多的泡沫被水冲下,沿着前额滑进眼角,他眨眨眼,感觉着眼球被刺激地正泛起红。手懒得动,他随意掬起一捧水,撩去了脸上。水珠冲淡泡沫,痛还在,但更多的是让他倍感折磨的惶恐不安。
他以为没人会知道,当年迟秋成迟迟没能从陪练转为正选,是他拜托了人的缘故。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却在那封邮件里写的清楚,邮件里还说,出事那天,迟秋成才接到了被拒通知。
或许他可以拿诸如“我就干了这么一次坏事”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可陈未南做不到,因为他清晰记得柴焰说过,那天是迟秋成主动来找柴焰的。迟秋成和柴焰见面不多,更因为照顾柴焰的情绪而将两人的友情维系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从未逾矩。
迟秋成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找柴焰的,你也是害死迟秋成的刽子手之一。--邮件里的这句话触目惊心。
陈未南懊恼的揉着头发,他想过坦白,可坦白了,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人生似乎陷入一场看不到出口的死局。
年少轻狂的我们谁不会犯错,可这话不能保证所有的错误被饶恕、被救赎,特别是有关死亡的错误。
洗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澡,抓着毛巾,揉着头发,陈未南出了浴室。脚跨出门槛时,他人怔住了。看着坐在桌旁已然伏案睡着的柴焰,他心剧烈的跳着。他快步走去电脑旁,在确认加了锁的邮箱没被打开后,又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之至。
是不是每个做贼心虚的人都如同他这样,那封邮件,他明明早删掉了。
暗淡月色下,因为疲惫而陷入熟睡的柴焰侧脸温柔平和,她抿抿嘴唇,低声念着:“陈未南,你到底怎么了?”
睡梦里的她少了白日的犀利张扬,躺在陈未南怀里,单纯的如同婴儿。
柴焰一直自诩精通职场规则,见过无数卑鄙下作,可陈未南知道,精通和会不会亲自去做是两种事,比起她的纸上谈兵,陈未南觉得他是龌龊的那个。
天突然暖了,柴焰觉得自己飘在云上,她被一个天使吻了。天使的模样很像陈未南,她红着脸甩了块白布给天使,嘴里嘀咕着:“穿上,走光了。”
柴焰的梦境明亮甜蜜,现实里的陈未南却在后悔,怎么脱下来的旧袜子没放进衣篓里,就这么被柴焰抓起来塞他嘴里了,真臭。
醒来时,陈未南人在厨房里忙碌,躺在二楼床上的柴焰闻着炒饭香,肚子开始叫起来,以至于几分钟后进洗手间的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陈未南,我怎么在你房里!”振聋发聩的声音来自于二楼。
厨房里的陈未南颠了两下勺,扭身把泛着金黄的炒饭倒进骨盘,“这要问你为什么深更半夜趁我洗澡偷偷溜进我房里了?是打算偷看我洗澡?还是想非礼我?说吧,你想要哪样,我去喷点香水做准备。”
目光所及,手端漱口杯的柴焰倚着厨房的门框,认真打量着他,他回以灿然一笑:“你喜欢什么香?”
“流氓。”似乎接受陈未南重新恢复正常的柴焰松口气,回去刷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未南收起笑。
今天是开庭的日子,他希望柴焰用最好的状态登场。
蓝色天幕高远明亮,云却低的如同可伸手触碰,离天接近的法院台阶上,举着长形话筒的记者簇拥在前方,无视掉这好天气,正围堵还身着便装的主审法官先生,记者身后,明显具备身高优势的摄影摄像师们不住改变手中的器材角度,力图抓拍到可以作为报道亮点的影像片段。
性格刻板刚正的主审没一分钟便被苍蝇一样的记者耗尽所有耐性,趁着外围突来的一股手劲,借力挤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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