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听手下这帮人瞎议论,缓缓插嘴道:“你们还真信张大虎那几个人贩毒?”
顺子:“不然是咋地,大哥你说?”
罗强:“在清河监狱里贩毒?老子活四十多年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作死的活法儿。”
胡岩不屑地撇嘴:“张大虎傻呗,要钱不要命。”
罗强眯眼寻思着,缓缓道:“藏毒,他们要干嘛?给谁藏?烟卷里的毒从哪弄进来的?外边儿有没有人接应、串联?”
罗强问的都是真章。张大虎那几个人搞到的东西俗称麻果,是一种新型的强力冰毒,极易成瘾,能让人产生强烈幻觉,行为失控,甚至产生暴力犯罪。罗强在西南边境混过,内行,那东西是缅甸特产,从边境走私贩运进来,张大虎要是没有路子,一般人搞不来这个。
这两天监区长火冒三丈,小警帽儿们把监道翻了个遍,查食堂,查厂房仓库,查超市,查小饭馆,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有可能内外串通的秘密渠道搜出来。几根冰毒烟卷其实小事儿,关键问题是,冰毒能搞到监狱里,刀具呢?纵火具呢?手机通讯联络器呢?更多危险违禁品都可能流进来,到时候麻烦大了。
就为这个,监舍楼下的物美超市都被迫关门了,让警察封了,搞地毯式搜查。大伙怨声载道,都他妈二大队那几个小王八蛋害我们,老子都吃不着方便面火腿肠和牛肉干了!嘴都淡出个鸟儿来!
罗强斜眯缝着半瞎的眼睛,锐利的视线扫过超市、监舍楼、办公楼、厂房楼、食堂、仓库、大铁门……视线最终越过内墙,岗楼,遥遥地飘向高墙之外。
二队的老犯人贾福贵拖着垃圾车,慢悠悠的,自打操场边走过,压在工作帽帽檐下的一双眼,视线漫射扫过罗强的脸。
这人一只左手据说有残,一年四季戴大厚手套。
收垃圾这活儿,一直都是监区几名老弱犯人负责。这几人在监狱里待久了,记录良好,受管教的信任,平时不用去厂房上工,也不参加野外劳动,只负责每天到各条监道各个牢号里清理垃圾桶,装车,然后推到厂房后面的垃圾站,再由外边定期进来的环卫垃圾车清走。
罗强盯贾富贵盯了有一阵了。
也说不清从哪天开始,或者就是从那一天,罗强开始帮老犯人推垃圾车。
他在食堂总之日子清闲,三顿饭之间歇工的机会,就跑出去,一把攥住垃圾车的前杠,套过自己的前胸,拖着车走。
贾福贵说:“不劳动你。”
罗强嘴角轻耸:“不劳动,老子有得是力气。”
贾福贵瞅瞅他,也不说话。
罗强就这么跟着这老头子,寸步不离得,黏得像条尾巴,瞅着这人用一大串钥匙一一打开牢号门,给每个班收垃圾桶。用完的钥匙,最终交还给值班的管教。
连续好几天,罗强就这么不厌其烦地跟着收垃圾,闲着没事儿就蹲在一旁,跟老头子聊天,闲扯淡,就是不走。
罗强递过去一颗烟,给对方点上。
老头子眯起眼时脸上皱纹深重,眼底微光闪烁,审视罗强。
罗强吸了几口烟,哼道:“老爷子,哪人?”
贾福贵说:“本地人。”
罗强:“上面几辈儿都是本地人?”
贾福贵微微点头:“嗯,祖上四辈儿都是老北京。”
罗强挑眉:“家住哪?”
贾福贵嘴角颤动:“打听这干啥?”
罗强冷笑:“随便唠唠,老子以前家在郊区,农民,种地的。”
贾福贵微微闭了一下眼,哑声说:“老子家就住紫禁城边儿上,东皇城根儿北街。”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墙根下两只大蛐蛐儿打架,窸窸窣窣的,听得一清二楚。
罗强和贾老头子互相盯了半晌。罗强突然咧嘴笑笑,唇畔荡出深不可测的纹路,点了点头。
贾福贵突然站起来,微微一摆头:“外边儿清垃圾的车快来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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