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推搡着梅孝奕清朗的胸膛,吃力地说不要。
庚家与梅家的微妙,一直是春溪镇人关注的热点。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庚家的媳妇上了梅家大少爷的马车,传出去拿什么堵人家的口舌?倘若孩子平安还好,若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还得凭白连累他解释不清。庚武回来要杀人的。
微风拂过二人近在咫尺的脸庞,梅孝奕一目不错地俯看着秀荷,这样的苍白,仿佛旦一离开他的揽抱,她的世界便再也支撑不下去。
他忽而想起去年五月的某一天,那红红喜轿把她抬进梅家的大祠堂,十六岁的女儿家娇羞极了,走两步悄悄然把裙裾揩一揩,怕不缠裹的秀足儿被客人们交头议论。他孤清清一个人枯坐在阴暗的二层阁楼上,着一身簇新的新郎礼服,却不下去牵她。听司仪远远道一声“一拜天地——”,她便揩着大红的喜绸与汉生碰一碰头……
画面那般的美而凄,美的是她的红妆红颜,凄的是他的无能为力。从此在他的脑海中镌刻,今生如何都忘却不掉。
梅孝奕的心弦忽然重重一揪,蓦地倾下薄唇在秀荷的额间印了一吻:“不要再对我屡屡拒绝,我对你并无恶意。”
那么迅速又那么清凉,倘若你稍一分神,只怕都要以为方才那一瞬间乃是错觉。修长指骨把秀荷的腰谷托稳,清逸身姿便往马车方向大步踱去。
秀荷的身子沉重,他的腿其实还是有些不好的,抱得太用力,一丝钻心的疼痛便从脚底蔓袭上来,微一咬薄唇把痛忍住。
汉生最深谙大少爷的身体,亦不曾错过方才那刻意轻描淡写的动情一幕。此刻终于知道大少爷还是爱着秀荷的,他的爱和二少爷的不一样,大少爷藏得太深了。
两步走上前想要把秀荷接过去:“少爷……您的腿,我看还是由我来抱吧。”
眼前浮过汉生身穿新郎喜服、把秀荷引入新房的一幕幕。梅孝奕冷冷地晃开汉生,肃着嗓音道:“你可知道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重新站起来是为了什么?……只为今后想要的便去得到,而不被谁人再轻易替代。”
最知大少爷这些年来的隐忍与不易,在南洋为了拜请羽禅师傅治腿,更甚至把人头都搭在了刀口上。汉生便不敢再多言,让开道,拉开车帘子等待。
晚春甩着帕子,看见梅孝奕把秀荷抱上来,嫌恶地瞥着嘴:“都快生了的女人,你把她抱上来,半路淌一车子血,招不吉利呐。”
梅孝奕俊颜冷如凌霜,低沉着嗓音道:“那么你给我滚下去。”
兀自迈入车厢,小心把秀荷托平在中间的座椅之上,见她手心冰凉,裙下已然微微渗出红湿,便脱下马甲在她少腹轻轻一覆。又替她拭去额间的冷汗,回头睇了晚春一眼:“都是曾经一起的绣女,你过来坐在她旁边,不要让她摔下来……我不便相扶。”
晚春不愿意,梅孝奕不要她的人,却在她开销上弥补得很阔绰。暂不说手上的镯子金子,晚春的衣服料是南洋一等绸缎庄的精品,鞋子一双也要一十倆,她身上喷的香味儿更是西洋来的高档货。晚春才不想沾上产妇的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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