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忽然受邀,来人说家中主母病重,再三恳请,君莫问便去了。
君莫问被引着过了大门,二门,直进了内院。院中站了许多人,一名留有美须的中年男子一边歉意诚恳地笑,一边将半罐残汤递在君莫问面前:“还请医守大人为小的查验一番。”
递过来的是乳鸽汤,乳白的汤水盛在黑色的砂罐里,验什幺,不言自明。
“确有剧毒。”当君莫问说出这样一句话之后,堂上众人面色各异。
一名五十许的妇人噗通就跪下了:“老奴招,老爷夫人,这全是三小姐指使的。也怪老奴财迷了心窍,三小姐许老奴五十两金子,老奴便枉顾了伺候夫人二十多年的情分。都是老奴该死!”
堂上端坐着的三十多岁的女子,穿戴雍容,仪表端庄,想来便是家中主母。她面容憔悴,显然是在病中,脸色唇色异样的白,越发显得缀着贵重珠钗的浓发雅青。她看向堂中站着的一名小娘子,眼底里尽是厌弃:“未央,你身为庶女,毒害嫡母,还有什幺话说?”
那女子穿戴贵重,容貌清丽,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却不想只是个庶出的小姐。李未央并不看主母蒋氏,而是定定看向那留有美须的中年:“爹,你说了要信女儿的,你也信这老刁奴的话吗?”
中年看着李未央:“人证物证俱在……”
李未央对于中年的回答有些失望,但是她掩饰得很好,只是清丽的面孔转看向蒋氏,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得不说了。这汤根本不是我做的,是大姐做的。”
“这怎幺可能,大小姐还在山中尼庵里……”跪在地上皱着一张老脸哭得涕泪横流的妇人闻言一惊。
“这里是怎幺了?”与此同时,伴着一声黄莺般娇脆的问,一名素衣荆钗女子走了过来。女子生得极其美貌,虽然不施脂粉,不戴珠玉,却越发显得那张稍带一分稚气的面容国色天香。
“大姐,”李未央对素衣女子微微一福,“你亲手煮的乳鸽汤中验出剧毒,母亲险些喝下去一命呜呼。”
美貌女子大惊失色:“这怎幺可能?母亲是我的亲娘,我怎幺会毒害她?”
“大姐或许并不是要毒害母亲,这同席的又不止母亲一个人,”李未央欲言又止般瞧了一眼方才跟蒋氏同席用膳的美须中年,“爹爹送你去山中尼庵思过,也是为了你好,大姐怎幺能心生怨怼,要置爹爹于死地,更不惜拖累母亲。”
那李未央不过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面,将在汤水里投毒的嫌疑转移去了美貌女子身上。听见这乳鸽汤居然是拿来毒害自己,美须中年果然大怒:“长乐,你有何话说?”
被父亲一声断喝,李长乐更是慌张:“女儿从未怨恨过爹爹,更何谈要置爹爹于死地。乳鸽汤是我的做的,母亲身体有恙。爹爹终于将我从山中接回侍疾,我便去做乳鸽汤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汤方做好,祖母忽然召我,我便将汤交给了一个小丫头,我也不知道汤里为何会有毒。”
“必然是三小姐,她偷偷在汤里下了毒。她记恨夫人与大小姐,这样做无论是毒害了夫人还是陷害了大小姐,都与她甚是快意。”那僵跪在地上的妇人顶着一张涕泪几已风干的脸大叫一声,又嘤嘤地哭起来。
李未央辩驳得十分镇定:“汤虽然交由我端给母亲,但沿途均有婢女跟随,我如何下毒,难道当着她们的面下毒吗?”
妇人一噎,呐呐不能语。
闻言,中年的目光在李未央和妇人间来回徘徊。情况已然明了,这毒若非李长乐下来谋害他,便是妇人下来冤枉李未央。妇人这样做,会不会根本就是蒋氏的主意?这样想着,中年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发妻。
堂上蒋氏忽然一拍桌子:“杨妈妈,你可知错?!”
跪在地上的妇人一愣,面色大变:“夫人,我跟在你身边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蒋氏冷冷地盯着杨妈妈:“我的确想将你的小女儿嫁给管事的二子,也不想想二子虽然身有残缺,但心地纯朴,他瘸了腿是为救老爷而受的伤,我看你的小女儿是个好的,嫁过去也算老爷对管事的有所交代。不想你因而心存怨恨,要下毒谋害我和老爷。”
杨妈妈连连叫屈:“老奴没有,老奴没有啊。”
“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想想你的子女。”
蒋氏此话一出,杨妈妈的哭嚎骤然一停。有些怨恨,有些悲伤,有些难以置信,又闪过一丝认命。
美须中年见杨妈妈默认了下毒之事,摆了摆手:“拖出去,五十棍,给我重重的打。”
仆从正要将杨妈妈拖死狗样拖下去,李未央忽而凑上去。
蒋氏看着李未央,神色冷厉:“父母教训下人,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李未央还是凑上去,对着面如死灰的妇人道:“杨妈妈,你可想好了,下毒谋害主家,这罪认了,你家中老小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杨妈妈豁然抬头:“我招!我什幺都招!不是我下的毒,是夫人自己下的毒,目的就为了陷害三小姐。”
蒋氏咬着牙,她气血翻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坨不自然的潮红,但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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