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某朝某代年间,南风盛行,不拘有钱没钱的,总有那等好色之徒见了路上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小官,便要上前去逗他一逗。只这些做小官的,花一般的年纪就几载,等长了岁数戴了网巾,那个还要他?是以个个眼里心里都是孔方兄,你若腰间鼓鼓,就是胯下吊着绣花针,他也能着意奉承,嘴上抹蜜,亲人达达喊个不休;你若穷困潦倒,便是掣着一杆如意金箍棒,他又那里肯让你占半分便宜。
别处不提,这丹眉村里小官尤多,其中一个名唤赵知秋的,年十五六,头一等的拔尖人物,十里八乡都知道有个美貌小官。赵知秋自恃形容绝色,心高气傲,很不把一干人等放在眼里,性子又泼辣,端得一朵带刺玫瑰,惹得那起子豺狼虎豹垂涎环伺,只恨手里没钱,心里没气,巴巴的望着。
原想赵知秋靠着正当风华,寻一个又憨又富的恩公傍上,伺候几年,攒下些体己银子,待年纪大了娶下一门女娘,生如果〖】..儿育女,一如众生,却不料有缘千里来相会,也不知是那月老打了个盹儿,牵错了红线,引出这一桩孽缘来。
那日打北边下来一个后生,身长力大,投在了镇上老屠户家里帮工。这老屠户乃是独一份的天煞孤星,克死几门妻子一众儿女,眼见着年老体衰,身子骨每况愈下,喊了他姑表的外甥来帮忙,好给他养老送终,便是这姓钟名林的后生了。
钟林极有眼色,又有气力,干活爽快,性子又圆滑,很得老屠户喜欢,只一桩,他是个好走旱路的,且没耐性,见一个爱一个,不到半年功夫,镇上但凡有些姿色平头正脸的小官叫他尝了个遍,赚的几个铜板一并全丢了进去,气得老屠户大骂,他偏一门心思不肯改。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那日赵知秋去镇上上香,烧了头香后本打算直接家去,路过一个驴肉火烧的摊子,肉香四溢,勾得他馋虫发作,便想着去称几斤五花肉肥肥嘴,一拐角,就走进了老屠户的肉铺。
钟林彼时正在后院杀猪,听见外面来了客,一道应声,一道掀了帘子出来,就看见个如花似玉风姿绰约的美少年站在那里,登时两只眼珠子就不会动了。
赵知秋拿眼睛瞟了他几下就丢开,心中暗笑这溅了一脸猪血的凶煞屠夫也敢肖想他,想得他美哩!因此一发拿起乔来,对着他面若寒霜,声音冰冰冷的,称了肉不做一息逗留就走,把这事儿丢到脑后。
钟林见了赵知秋那一眼,花痴病发作,犯起了相思,日日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睡里梦里都想着那个貌美小官,老屠户只道他惯例发病,并不理会,谁知钟林这次倒像是情根深种,成日里三魂七魄没个囫囵,给客人剁臊子险些没把手给剁了。
他有一个狐朋狗友,名唤郑冠东的,是这镇上乡绅的儿子,好交些江湖朋友,也是个淫徒,那日和别人家老婆偷情被捉住了,按在街上一顿好打,刚巧钟林路过,仗着自己很有些膂力,把鼻青脸肿的郑冠东捞了出来,自此二人便常同去嫖小官,喝花酒,称兄道弟起来。
郑冠东因见钟林痴痴呆呆,便问他:“钟林兄,你这几日莫不是撞了邪?”
钟林叹了口气,将他相中赵知秋一事告知,郑冠东闻言皱眉道:“这件事却不好办,都知道那个赵知秋爱有钱的,钟林兄一介屠夫,怎生入得了他的眼?”
钟林一发愁眉苦脸起来,迭声道:“可不是!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能让我近他的身,我情愿吃三年斋!”
郑冠东看他颜色,显见是丢不开那赵知秋了,他素来是个主意多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钟林兄,你且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钟林先还丧着脸,听完后禁不住笑逐颜开,拊掌道:“不错!此间事成,是我欠你一份人情,倒不知该怎幺谢兄弟了。”
郑冠东笑道:“这有甚幺值得的,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二人喁喁细语,商议一回,这才意犹未尽散去不提。
再说赵知秋那头,心里也有计算,他心知现今吃皮肉饭的美童越加增多,长到十三四岁就出来招摇,看着眼红妒忌,虽则自恃貌美,但到底怕年华虚度,蹉跎了光阴。又不肯将就,委身九流之辈,高不成低不就,不免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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