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敷嗅了嗅,果然闻见柔嘉身上浓郁的药香,“难怪咱们才来时,计娘子说她每年都去看赛龙舟,眼瞅着再不去看,以后都不能了,她反倒老实不去了。”
柔嘉相貌与柔敷截然不同,因骆氏比不得夏芳菲好伺候,柔嘉正长个头的时候,日日在骆氏身边担惊受怕,于是同是姊妹,个头比柔敷矮了一头,容貌也不及柔敷出众,亏得她肯吃苦,跟着骆氏身边的老嬷嬷,将那些个与人揉捏推拿敷面的伎俩学来,才不至于被贬为三等丫鬟。
“可是七娘缺了什么?”柔嘉问。
“夫人提起七娘了?”柔敷一喜。
柔嘉盯着柔敷身上的玉兰花,见柔敷还穿着春日的衣裳,心疼道:“夫人没提七娘一个字。我只当你是为七娘的事来的,才白问一句。不是七娘,可是你缺了什么?”在身上掏出一个绣着喜上梅梢的荷包,塞在柔敷手上,“舅夫人赏了我几尺纱绢,回头,我叫人给你送来做夏裳。你……当真不肯离开七娘?”抓着的柔敷的手猛地用力,顿时将柔敷的手抓破皮。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夫人当真要送七娘出家?”柔敷攥着荷包,荷包里鼓囊囊的,显然是柔嘉伺候得好,骆得计、游氏赏赐了柔嘉不少东西,这般,便是她随着夏芳菲出家,也能放心了。
柔嘉恨铁不成钢道:“你怎那么死心眼?虽七娘昔日跟你要好,可你总该为自己思量?莫非,你当真要去做女道士?”
“这么说,是定下来了?”柔敷跌坐回亭子里的茵席上。
“七娘也是,亏得我当她比其他一干女子更知书达理,谁知她竟然一动不动,任凭……”
“住口!”柔敷眼角扫见燕奴正盯着这边,心想骆得计已经把夏芳菲的所有东西抢了,还要防着夏芳菲什么?见柔嘉脸上的不屑遮掩不住,便冷笑道:“说得好听,若是你,你可愿去死?七娘病了那么些日子,未必不是存了求死的心,奈何,死不得罢了。”
“可事已至此……”柔嘉待要再说。
柔敷立时道:“你快些跟夫人回话吧,免得夫人为难你。”
“眼下那位用得上我呢,昔日只听说骆家十分了不得,如今才知道,他们自家得用的老人都散尽了,连个可心的人也找不到。我昨儿跟舅夫人提起一个敷面的方子,十味药里,竟有四味要去外头现买。竟是连咱们夏家也比不得。”柔嘉嘟嘟嚷嚷,对骆得计很有些怨言,红着眼眶再看柔敷,哽咽道:“回京的路上,我把我得的钱全给你,你自己个保重,别只顾着七娘,委屈了自己。”
“……好。”柔敷强撑着不掉泪,吸了口气,望着柔嘉玲珑娇小的身子慢慢跑出亭子,再冲燕奴刚才站的地方看一眼,暗暗啐了一口,虽不知内情,可那日的事蹊跷的很,骆得计跑出毡帐,游氏的婢女立在帐口,竟然不告之骆氏夏芳菲被骆得计钳制着上船了,若骆氏知道,定叫她们出来把夏芳菲抢回去。
一路呜呜咽咽,柔敷不敢立时去见夏芳菲,在骆家院子里胡乱走了两圈,迎头撞见平易近人的骆得意,唯恐骆得意见了她,黏上来打听夏芳菲的事,这才拔腿向梨雪院去,进到院子里,听小丫头叽叽呱呱,全然不将屋子里养病的夏芳菲当一回事。
柔敷斥道:“七娘歇着呢,一个个老鸹似的,莫非是攀上高枝,瞧不上那几钱月钱了?”
小丫头慌忙散了,胆子大的雀舌顶着一头焦黄的头发,堆着笑脸凑上来道:“柔敷姐姐,不是我们不服侍七娘,实在是七娘一直昏睡不醒,我们想伺候她也不成。”
柔敷冷笑道:“胡言乱语!七娘不醒,这廊下的鸟儿不用喂?院子里的树叶不用扫?”叹息一声,把柔嘉刚给的钱递给雀舌,“今儿个端午,怕是有人忘了咱们也要过节呢,拿去买些粽子、雄黄酒咱们来吃。”
“哎。”雀舌一群小丫头,正是因过节时没得赏钱没得东西,心中不忿,才有意闹事,此时得了钱,立时两个出门去坊中买东西,剩下的喂鸟洒扫庭院。
柔敷一进门,便被明间里大花瓶中的紫藤吓住,只见三尺来高的瓷瓶中,插满了绛紫瀑布一样的紫藤花,花簇垂在瓷瓶上,将瓶子遮挡住不说,还有些垂在地上。
“这……这又是大郎送来的?”柔敷咋舌不已。
“拿一截竹竿撑起来,免得花耷拉在地上,叫人踩坏了。”夏芳菲还没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办,是以,方才听见雀舌替骆得意送紫藤花,头昏脑涨的,便没吱声——此时她心灰意冷,对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屋子,真心地盼望着夏日的繁花,能够激起她对屋子外繁华的向往。
“哎,花瓶里连水都没有,雀舌那丫头办事到底不可靠。”柔敷看夏芳菲精神好了一些,强大精神兴冲冲地叫人弄清水、竹竿来,仔细地将紫藤花束绑在竹竿上,待瓶子里的紫藤拾掇好了,才大着胆子偷偷地对夏芳菲说:“七娘,其实,大郎也算有心……”
“胡说什么,舅母已经替他相好人了,只这一次,下次再不许人收他的东西。”夏芳菲拿着手轻轻抚摸这簇紫藤花,生机勃勃的紫藤大片大片地倾泻而下,叫她的心境也开朗了许多,想来,除了骆得意,再没第二人会拿着大簇大簇的紫藤花送人,只是眉头的愁云仍未散去,“打听来了?”
“是。”柔敷心有不忍,“好不容易见了柔嘉一遭,她话里的意思,跟柳姨娘的说法一样。”
“咳咳。”夏芳菲咳嗽两声,“在廷芳院里见的?柔嘉,没伺候在母亲身边?”
“她叫我去西边亭子等着。”柔敷唯恐看见夏芳菲弱不禁风的模样哭出来,只拿手去撩拨紫藤,并不看她。
“……是母亲有意叫她出来的,母亲想叫我,想叫我亡羊补牢,自愿出家。”夏芳菲望着掌心里的紫藤花粉,黄色的花粉细腻得仿佛姹紫嫣红的胭脂,一旦她出了家,便再用不上这些了。
“夫人是有意叫柔嘉出来的?”柔敷诧异道。
夏芳菲颜色鲜亮的衣裳被收走,胭脂水粉钗环也被拿去,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可不跟道观里的清苦日子十分相似。原来,骆氏是要逼着夏芳菲“自愿”出家。
“是。”夏芳菲这些猜度人心的本事十四年来不曾用过一次,头会子用,竟然是用在骆氏身上。
柔敷一番踌躇,开口说:“那七娘,你就顺着夫人的意思自己个提吧,若是你提了,夫人能挽回一些颜面,她一准不会对七娘不闻不问。”虽是下策,可也比明知道骆氏的意思,偏跟她对着干强。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