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由着她敲了两下,便伸手揽住她的腰:“是。”
如姒见他眼里似乎有笑意,却更多是诚挚的情意,脸上忽然又热了热,便低了头:“坏人。”
陈濯搂着她的手更紧了紧:“如姒,跟你商量一件事,昨天石将军到家里去了一趟。”
如姒还是挂念素三娘子的,忙抬头问道:“石将军说了什么?夫人心情如何?”
陈濯稍有些感叹:“母亲心情还行,看起来也平静的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做出忧心的样子围着她,倒显得十分不好。左右现在府里也有敬毅将军府和桓宁伯府送的丫鬟,倒是比之前放心。”
如姒闻言有些难过,素三娘子的性格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只怕心里越难受外表看来越淡然,断断不会表露自己的软弱与伤心。想到石家这件事里的波折与如今的风险,如姒更多了几分内疚,不由压低了些声音:“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石家人自己的执念,却连累夫人跟着折腾。当初我劝夫人与石将军见面,是不是错了?这样有过希望重新又失望,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过呢。”
陈濯伸手轻轻捏了捏如姒的莲瓣小脸:“你这个小女人就是爱瞎想。男子汉顶天立地,何来反复无常的道理。石将军哪有那么多弯弯心思?他昨天过来是跟母亲商议婚期推迟的事情,还准备派几个亲兵到家里守着,就是怕母亲听见了外头的什么风言风语心里不痛快,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上门说三道四。石将军说的很清楚,无论婚事如何推迟,也绝不会取消。老太太如今是生气,但若这生气是为了护着石家那几位不成器的孙少爷,那也成全不了。孝道是要紧,但也没有为了孝顺就不顾道理的。”
如姒又惊又喜:“真的么?可是,石将军这样不会叫人说闲话么?不是说‘不孝’这样的大罪名是会被御史参奏么?”
陈濯摇头道:“若是石将军平白无故地忤逆母亲,自然会被御史台参奏,但石老太太卧病,谁都知道主要是为了石仲琅的案子。那案子在御前都议论过的,人人都说石将军大义灭亲,谁也不能说石将军应该为了孝道罔顾国法。再者,”陈濯也压低了些声音,“京中都知道,今上与顾太后的关系不太好,朝中在有关孝道参奏的案子上都很慎重。”
如姒立刻明白,如果当今襄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不好,那么肯定不会太过苛责跟孝道有关的参奏,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了。
“总而言之,石家老太太如今病着,石将军与母亲的婚期肯定要向后推一推。”陈濯又补充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咱们先成亲。说难听些,万一石家有个什么不好,咱们也不受什么影响。”
如姒这才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咱们的事情先办了也成。”
陈濯见如姒在意素三娘子,心里也有些感动,重又牵起如姒的手:“你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吓怕了,见着什么变故都想那么许多。以后不要怕,凡事都有我。”
如姒心中骤暖,鼻子竟有些莫名地发酸。穿越到现在大概半年了,旁人可能觉得濮家大姑娘是咸鱼翻身,强硬泼辣,有势有钱,然而自己内心到底有多少不安全感,多少警戒防备、步步惊心,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他懂她,剥开一切桓宁伯府外孙女的虚名,去掉书香濮家大姑娘的身份,就算拿回了燕微的嫁妆,就算如今名下有了产业,如姒的内心里还是有那样一个一边发抖一边前行的小女孩儿。
她害怕,但是她咬着牙向前走。
如今更多人都是看见她走出来的路,他却看见她勇敢的外表之下,那需要温暖和保护的心。
“嗯。”如姒将头埋在陈濯胸前,“听你的。”
三月初六,素三娘子仍旧以陈夫人的身份,偕同燕三夫人蔺澄月,并官媒和全福夫人,一起拜访濮家提亲,给陈濯下聘。濮雒一直是从五品翰林编修,而如今的陈濯是从六品刑部经承,从官职上差别不算太大,聘礼便按着寻常五六品官家结亲的标准,礼饼海味,三牲茶果,每样都精致体面,与首饰衣料等物加起来大约是四千两。
素三娘子和陈濯原想再多些,却被如姒暗中拦下了。毕竟婚姻大事的过场还是要由濮雒和池氏完成,理论上聘礼是要将大部分财物放进嫁妆里再带走,但也有一些家族比较缺钱,就会将聘礼直接扣下。濮雒和池氏是没有全扣下的胆子,但做些手脚的心思还是有的。既然如此,聘礼太丰厚了便是试探池氏了,虽然如姒有能力对付,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婚事,如姒也不愿意多找不痛快。倒不如中规中矩四千两,池氏在其中若是偷换个三百五百的,抬抬手过去也就罢了。
濮雒和池氏自然是全无异议的,反正如姒的嫁妆自己都整理好了,如今收了聘礼,操办的银子自然也就从当中出了,小油水有没有都是无妨的,想着能将如姒这位姑奶奶赶紧送出门,大家都消停。
甚至连池嵩和耿氏都恨不得赶紧将如姒嫁出去,年后濮雒疏通了好几回,暨阳学政那边也没什么准话,池嵩和耿氏便动了常住京中的念头。若是如姒搬出去,那就能将池朱圭接回濮家来住着,顺便还能再继续跟池氏为了池朱圭与濮家女儿的婚事讨价还价。
于是如姒与陈濯的婚事纳征之礼,可以算是在三亲六故万众一心的祝福下,平和喜庆的顺利完成了。
十日之后便为请期之礼,官媒再度带着十六色吉祥礼物并婚期吉日书登门,与濮雒商议一番之后,便将婚期定为四月二十七。
☆、第76章 七十六
如姒的嫁妆其实从年前就开始整理造册,如今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最后剩下的事情主要就是婚房的铺盖,如姒婚礼当天的吉服盖头和首饰等事,整体来说还算轻松。池氏自然是全不插手,更十分上道地把如姒点名要的双莺,与陈家送来的全部聘礼一起打包送到了月露居。
如姒看见聘礼单子上的东西一样不少,先是有些意外,直到双莺深深一福:“姑娘,太太说,如今聘礼都给姑娘送过来,全都可以算进嫁妆。有关大婚当日府里的开销,自然是公中出钱,没有叫姑娘自己拿钱出门的道理。到添妆装箱的时候,老爷和太太也会过来给姑娘添妆。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前尘旧事能翻就翻过去罢,今后老爷和二姑娘三姑娘若能好些,到底也是您的娘家人,还望姑娘能帮衬的多帮衬些,到底是一家人。”
如姒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池氏果然是个明白人。难怪膝下无子,也能得了濮雒一直的敬爱,哪怕濮雒不过是个千年的从五品,池氏在四五品官家太太之中也是左右逢源,前世里还能将如妍嫁进镇国将军府。
如今时移世易,池氏早已经判断出了要怎么做才能谋求最大的利益。她既没有蠢得继续算计自己,甚至也十分明确地守住了底线。池嵩和耿氏入京两个半月,居然一步都没有踏入过月露居,池朱圭更是严格地按着当初燕萧的威胁,从来没有在自己甚至采菀等人的视线范围内出现过。
现在走礼出阁的事情上,池氏这样做也可以算是很过的去了。虽然这后头,既有因着濮雒卖掉祖产祭田而得以宽松的经济,又有因着婚事转折连到石贲将军而给濮雒甚至池氏带来的礼物礼金,但如姒也很清楚,上辈子的事情既然不会重演,自己最重要的就是先过好日子,而不是再去抓着池氏不放。
至于将来么,天道昭昭,恶人是自有恶人磨的。如果没记错,到了明年开春,晁姨娘的弟弟晁兴也会到京城来,而且是带了许多的钱到京城开铺子。前世里头,这件事情并没有给濮家带来什么显著的影响,濮雒身为朝廷命官,又是顶顶在乎清华名声的翰林编修,宠妾灭妻的事情自然是要不得。但那是基于一个大前提的,就是前世的濮家不缺钱。现在的濮家虽然看着缓和了些,也只不过是一时罢了,到如妍真的能与陆懋谈婚论嫁的时候,还真能掏空了家底送她出门?池氏就算不顾念晁姨娘为濮雒所生的孝祖孝宗两个儿子,濮雒也不至于心里完全没谱。更何况,凑钱还燕微嫁妆时缩减开销、变卖书画玩器那是迫不得已,将来日子长了,濮雒自然还是贪恋先前富贵风雅的生活。届时还说什么妾室的亲戚不算亲戚?只怕有钱的晁兴就是正经的舅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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