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儿崇拜的目光看着,胡九龄心里别提有多熨帖。就那个狼崽子,也想抢他在阿瑶心中的地位,果然阿瑶还是比较重视他这个当爹的。
虽然如此,他也没忽略对阿瑶的教导,“还有呢?”
还有?阿瑶抓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阿爹刚才明明说得是实话,没有一件事是虚构的,但只是改了下问话方式,一样的事好像就不一样了。”
“没错,”胡九龄点头,“我说得都是实话,对他们没有任何欺瞒。刚才问话中,如何说话再其次,说实话才是重点。阿瑶,你要记得,我胡家之所以能在青城立足百年,从普通蚕农变为如今衣食无忧的绸缎商,靠得便是‘诚信’二字,‘诚’是真诚待人,‘信’是信誉经商。只有本住这两点,才能去谈其它。”
诚信么?阿瑶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是不是还在疑惑沈家之事?”
“对,阿爹,前世的事你也知道,明明沈墨慈骗了那么多人,可最后她不还是锦衣玉食、华服美婢,好好地做人上人。”
胡九龄噎住了。
其实在听阿瑶说完前世之事后,他也隐隐有过慨叹,世道不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诚然是非公道自有后人说,可不论沈墨慈死后名声多臭,活着时她总已享尽世间荣华,而她享受过的那些荣华富贵,是寻常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神仙日子。
“或许正因为她过得太好,天道才弥补你这次重生。”
良久,胡九龄这样说道。
顿了顿,他重新恢复精神:“虽然前世之事阿爹无法改变,但这辈子却可以。都这会功夫,你贵叔应该准备好了。阿瑶,你且随为父去沈家走一趟。”
胡贵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功夫已经找来了城中专门为喜事敲锣打鼓的戏班子,不仅如此,他还把胡家最华丽的那辆马车给一道弄过来。这些东西全都准备就绪后,他又命人将搬出来的炭砸成细小的碎块,装在扁担内。选面容得体、身材壮硕匀称的十二名汉子挑起扁担,跟在吹拉弹唱的戏班子后面。
阿瑶扶着胡九龄走出来时,就看到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的一幕。
胡九龄舒心地点头,刚准备喊人启程,胡贵凑过来面露难色。
“老爷,沈金山好像是犯病了。”
犯病?父女俩同时皱眉,这要是冲着沈家去,到时候沈金山出个三长两短,胡家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非要冲着沈家去么?”阿瑶喃喃道。
她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听到的胡九龄却是眼前一亮:“谁说我们冲着沈家去,沈金山不义,拿黑炭相逼,逼迫青城百姓签下三七开的吃亏契书。连百姓的血汗钱都贪,简直是丧尽天良。我们这是告诉百姓,黑炭这东西不稀罕,他沈家有的,我胡家也有!”
胡贵闻言面露喜色,此计甚妙。虽然也是冲着沈家去,但老百姓们喜欢。只要大家都喜欢,到时候沈金山出个三长两短,那不就是他自己小气。
当即他走到十二位挑夫前,将方才胡九龄所言重复一遍。
“挺清楚没?就这样说!”
胡家来码头上几百号下人,能被挑出来的这十二人皆是出挑的,只不过是几句嘱咐,当然不在话下。
一切准备就绪,父女二人上了胡家最为华丽的马车,胡贵亲自坐在车辕旁赶车,一行人排成长龙,离开码头缓缓朝城中走去。
刚离开码头,戏班子便已吹响了欢快的调子。虽是春蚕最为忙碌之时,可因为这场倒春寒,许多蚕被冻死,一下子减产一半,多数人家也都闲了下来。即便闲下来,面对骤然少了一半的蚕张,他们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这几日热闹事很多,先是沈家多年秘辛、再是沈墨慈与宋钦文私奔,再然后今早各商贾吵到一处,可不管多热闹的事,说着说着总能说到冻死的春蚕上去。
“哎,东山脚下的草都被人给拔光了,这两天柴火也贵了好几倍,还不是干柴,点着了一点都不好烧。”
“我把从沈家领来的那点炭,夹着柴火烧了,将将够用。可第一天的炭还好,第二天炭里竟然烧出了好大一块石头。”
“你加也烧出石头了,我家也烧出来了。那石头根本烧不着,还堵了炉子,光烧柴火不够,昨个夜里又死了一批蚕。”
沈家提供炭是在征募军饷宴前一日,到今日刚好第三日,一大早送炭的人还没来。随着邻里间的闲谈,不少人发现他们领的炭里出现了不少石头块。最倒霉的那家,就是石头上面被炭染了点黑色,还没等烧,铲子锄起来时稍微一震,就已经露出里面石头原本的颜色。
“这不是坑人么?!”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胡家雇的戏班子就在这时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响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边正愁云惨雾,那边却喜气洋洋,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而当他们气咻咻地看过去时,却看到了自己最期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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