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站起身,笑了笑:“托谢公子的福,一切都好。”
两人又再度落座,谢承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姜婉,笑道:“姜姑娘,你可是为了前些日子说的那事?”他倒希望她是单纯想他了才来看他的,但他也知这并不可能。
“正是。”姜婉道,“关于棉花的事,我想大致先跟谢公子说一说,毕竟我们将要合作,总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谢承畴道:“姜姑娘所言甚是,请说。”
姜婉道:“棉花的事目前只是听罗纳口述,我们并不清楚是否真的品质上乘,而见过那种棉花的只有罗纳,我目前的想法是,请他带着人手出去,找到棉花带回来,若品质果真比大宋目前的棉花品质好,那么这事便成了一半了。”
谢承畴点点头:“确实。我认识些经常走南闯北的人,人手不成问题。只是罗纳……他如今连大宋的话都不会说,这便不好办了。”
姜婉道:“谢公子,我正好有个想法。这儿能听懂他话的只有我,我想只有我来教他我们大宋的话。因此,想请谢公子做个中间人,让罗纳去徐土财家里,之后我便可以就近教他。”
这是路上姜婉想到的办法。昌平县城和山下村有些距离,她若是每天来回,路上辛苦不说,还浪费时间,剩下能教罗纳的时间就不多了。而且她爹娘如今是两天来一次,她教罗纳的时间就更少了。而她还不能让她爹娘知道她在做什么,可谓是困难重重。因此她便反过来考虑,她不方便来,就让罗纳去山下村。然而罗纳又不可能直接上她家,恰好徐土财跟谢承畴有来往,通过谢承畴,可以轻易把罗纳放到徐土财那儿。到时候,她就不跟着她爹娘来县城了,会有更多的时间教罗纳。比如说,后山是个很好的教学场所。而考虑到被人撞到的风险,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带上姜谷和徐慧。
姜婉发现自己如今对于自己名声的维护,已经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状态了。平常做事的时候尽量考虑得周全一些,但若是果真不好维护了,那自然还是以她要做的事为主,她不可能为了区区名声就束手束脚,导致什么事都做不好。
谢承畴沉吟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即便心中有一瞬间的惊讶,他也并未表现出来。姜姑娘于他来说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女子,跟她相处,全然没有跟别的女子相处时的拘束,之前说要同他合作开办商铺,如今又说要教罗纳这个蛮夷大宋的话……他真不知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能给他惊喜。
“明日罗纳便可以跟徐土财去山下村。”谢承畴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姜姑娘都可以跟我说。”
“关于罗纳,已经没什么需要的了。”姜婉道,“但关于我们的合作,有些话我们该先说清楚。”
谢承畴笑望姜婉,颔首道:“那是自然,姜姑娘请说。”
姜婉道:“谢公子,那就容我冒犯了。谢公子你是知县家的公子,而我不过是个农家女,罗纳更是蛮夷之人,我们三人身份各有高低,但若此番能合作,我希望在这段合作关系之中,我们三人都是平等的。”
谢承畴眼中含笑,点点头道:“我明白姜姑娘的意思,这点确实应当如此。”
姜婉道:“还有一点,若棉花的事定下来了,将来我希望谢公子能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谢承畴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姜姑娘你是打算……自个儿出来打理?”
“正是。”姜婉正色道。其实这个架空朝代对女子的束缚还算好,没有明清时那么严重,至少她就经常看到有些未婚女子和男子结伴逛街的。她若只是个寡妇,再嫁也不难,如今亲事艰难,还是克夫名声害的。
谢承畴定定看着姜婉,半晌抚掌笑道:“姜姑娘果真有魄力!”
魄力这词,本不该用在一位女子身上,然而此时此地,谢承畴只觉得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异常贴切。
“谢公子谬赞了。”姜婉道,“谢公子并不认为我的想法和做法惊世骇俗,才是最为难得的。”
谢承畴微微一笑,姜婉对他的称赞让他很是受用,他笑道:“礼乐世俗是最没劲的东西,若只能在那些被定死的条条道道下活着,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如姜姑娘这般蔑视世俗之人,我一向极为欣赏。”
“多谢谢公子。”姜婉笑道。她觉得自己当初能好心救谢承畴全家一命真是个极为明智的选择,这样一个人,真是太值得作为朋友来往了。
她话锋一转,正色道:“谢公子,你也晓得,我和罗纳都没钱,前期的投入,都要花你的银子。罗纳负责的棉花购买最为重要,而我将担起里里外外的全部事体,至于谢公子,你是金主,负责投钱,坐等收钱。我们三人各有各的职责,我想最后的分红三人平分并不过分。”
姜婉仔细想过后认为自己当初想的谢承畴投资的钱之中一半算她借的这想法其实不过是个面子工程,并无意义。钱非常重要,没有本钱什么事都办不好,但创意也是无价的,她不认为她想出来的这个创业路子以及她将来对工厂的付出不值最后收益的三分之一。
因此,这会儿她就没提当做是她借的这事。而且,她还特意把她的想法挑明,希望谢承畴能接受她这个“明明只有他投了钱,最后却要三人平分”的平等想法。先小人后君子,事先把话说清楚了,他若不接受这会儿就可以反悔,他若接受,那将来就要按照如今说好的办,很公平。
谢承畴挑眉,稍稍挺直了身体以回应姜婉这会儿隐隐露出的凛然之气,同样正色道:“姜姑娘说的,我都明白,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见他接受了自己的想法,姜婉放松下来,轻笑道:“谢公子果真与常人不同,我很庆幸当初遇到的人是谢公子。”
“我也是……”虽然明白姜婉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谢承畴却忍不住柔和了眉眼,温声道。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极为和谐温馨。
送姜婉走的时候,谢承畴忽然似感叹似疑惑地说道:“姜姑娘,你这般眼界和魄力,也不知是如何练就的……”
姜婉笑看他一眼,并未说话。她能说她的眼界来自她在现代所受的教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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