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看萧渡的态度便知这位不是什么贵客,随意打发了个小厮去带。骆渊却不以为意,谦谦对刘松拜道:“那就有劳刘管事了。”经过元夕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对她礼貌一笑,元夕也对他点头回礼。
萧渡觉得这一幕十分碍眼,就一把牵起元夕的手,一边朝内走一边道:“娘子饿了吗,吃饭去。”
元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猛地被他牵了手,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快步跟上想偷偷将手抽出,却收到他恶狠狠抛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只得缩了缩脖子,乖乖由他牵着。
萧芷萱在后面看见,笑得十分开心,便也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刘松早已命人在院中备下一大桌酒菜,虽然都是些农家小菜,比不得侯府内的精致,几人吃起来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了饭,萧芷萱便提议去果林摘桃子,芸娘还未从船上的颠簸中回神,便由丫鬟陪着,痴痴坐在院内树下发呆。其他几人行过,远远便看到一片茂密的果林,翠绿夹着嫣红,迎风摇曳成一片田园牧色。
元夕在相府的时候,从未和家中姐妹出去郊游过,此刻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正饶有兴致地拉扯着头上的叶片,突然从空中飞来一物,猛地落入她怀里,吓得她手上一软正要仍在地上,却发现怀中的竟是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
抬起头,发现萧渡正抱胸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一脸坏笑地盯着她,阳光细碎地洒在他身上,让那笑容显得格外耀目。元夕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脸红了,幸好这时,萧芷萱已经蹦到她身边道:“这可是大哥特地为你摘得,快尝尝甜吗?”
元夕低下头,轻轻啃了一口,红着脸笑道:“很甜。”
萧芷萱嘻嘻笑着,又拉着萧渡和小厮们一起去摘,直到桃子堆了一箩筐,才算满意。她玩兴上来,顾不得身上全被汗湿,又吵着要去溪中捉鱼。于是一行人穿过果林又来到一处小溪边。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各色鱼儿欢快地游动,萧芷萱兴奋地叫道:“大哥快点,我们带嫂嫂一起捉鱼。”两人于是让身边的小厮在外面守着,萧芷萱系起裙摆,挽起裤脚,开心地在水中乱踩。萧渡也卷起裤腿,站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朝她笑着伸出手来,道:“下来吧,这水很清。”
元夕有些怯怯道:“我不会。”
萧芷萱一边愉快地打着水花一边喊道:“让大哥教你,他可会捉了。”
元夕于是也小心地挽起裤腿,系起裙摆走入溪水中,可是她很快就沮丧地发现,明明那些鱼儿就在脚下游来游去,却怎么捉不到。她正蹙着眉头想着怎么对付这些鱼才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热意,萧渡已经贴在她身后道:“我来教你。”元夕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猛地向后栽去,却很快跌入一个温热的胸膛,那双手还有意无意地环在她的腰上。元夕心中乱跳,连忙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捉吧,我上去歇歇。”
说完她便逃也似地跑到岸边,轻轻拧干微湿的裤腿,然后抱着腿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让太阳暖暖地晒在身上。不远处的萧氏兄妹在飞扬的水花中捞起一尾尾鱼扔入框中,愉快地嬉笑打闹,她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幸福感,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萧芷萱突然走到萧渡旁边,一边和他说些什么,一边朝这边别有用心地笑着,元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顿时心中慌乱,连忙随手拿了个桃子塞在嘴里,装作专心吃桃,低不敢再往那边看。
萧渡却上岸来挨着她坐下,朝她上下打量几眼,才笑着道:“萱儿刚才和我说,你晚上想同住我一间房。”
元夕口中正含了块桃子,此刻不知该咽还是该吐,顿时涨红脸说不出话来,萧渡却又往这边蹭了蹭,贼贼问道:“是不是真的?”
元夕低着头不断咳嗽,满脸飞红,但想着李嬷嬷为她费尽心思,又千叮万嘱,终是还是横下一条心,闭着眼点了点头,然后羞愤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萧渡笑得越发开心,轻轻接过她手上那只啃了一半的桃子,又贴在她耳边暧昧道:“好,我今晚一定去。”
元夕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又酥又麻,那边萧渡已经将她啃了一半的桃子塞入自己嘴中,又跳进河中捉鱼。元夕却再也没有观赏的心情,心中七上八下忐忑难安,只盼着日头能慢点落山。
就这么一直到日头西沉,晚霞布满了天际,那两人才捉得尽兴,让小厮将鱼装好,又并着几筐桃子,满载而归地回了田庄。见元夕和萧芷萱进门,几个贴身的小丫鬟忙迎上来,带她们进去换衣服。
元夕经过还坐在树下发呆的芸娘身边之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猛一转头,发现芸娘正用一双锐利的眸子牢牢盯在她身上。她心中猛地一跳,再仔细看时,芸娘却还是那副痴痴表情望着远方,她于是疑惑起来:难道是今天太累了导致眼花。
元夕换完衣服出来,萧渡已经已经换上一身墨绿色的直缀,催促着厨房宰杀他们今天捉来的活鱼。在他身后,暮色四合、落霞淡淡,村落里,正生起袅袅炊烟,元夕突然生出些淡淡的满足感,如果自己和萧渡只是这庄子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妇,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远离侯府的那些勾心斗角、算计防备,会不会更幸福一些。随即又感到有些好笑,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什么资格去羡慕别人。
眼看天色渐暗,仆妇们手脚麻利,饭菜很快就上了桌,元夕想着今晚的事,不敢抬头看萧渡,只顾着低头吃饭。吃着吃着,碗里却多了一块肥厚的鱼肚,她还没反应过来,萧渡不怀好意的笑脸已经贴在她耳边道:“多吃点,晚上才有力气。”元夕知道他故意逗自己,但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一旁的萧芷萱不明所以,却看得十分高兴,只想着自己今日就要功德圆满。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却看见暮色中遥遥走来一人,青衫缓带、姿态从容,正是骆渊。他走到桌前,对萧渡揖手道:“骆某已经等了侯爷一天,能否借一步说话。”
萧渡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正要拒绝,就听元夕轻声道:“我正好想去找刘管事问下田庄里收成的账目,侯爷若有事就先去罢。”萧渡心中愈发不痛快,但眼看骆渊仍理所当然地杵在那里,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只想着先把他打发了再说,便撩袍起身,又朝元夕道:“等我回来。”
两人一路行到院后方的农舍里,屋内十分简陋,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为这的质朴农舍内添了几分雅意。萧渡忍不住轻哼道:“你等了我一天,就是要我来下棋。”
骆渊不置可否地笑道:“不知侯爷可否赏脸。”萧渡随意朝棋盘上望去,又不屑道:“你这黑子已死,还有什么好下得?”
骆渊却笑着摇头道:“如果我说这黑子还有可挽回的余地呢。”萧渡顿时被激发了些兴趣,便让骆渊执黑与他对弈了起来,两人一直下到月上中天,骆渊才抬起头来,悠悠道:“侯爷,你输了。”
萧渡的脸色十分难看,那黑子明明已经被合围起来,绝无半点生路,为何下着下着竟能突围反击胜出呢。
骆渊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放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盯着他道:“这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只要存着必胜的信念,就必然能够突围求生。”
萧渡瞟了他一眼,闲闲抛下手中棋子道:“骆翰林又想说什么?”
骆渊站起身来,认真道:“骆某只想告诉侯爷,萧家军虽然受夏氏和皇权两方掣肘,、举步维艰,但侯爷想装是装不过去得,唯有一争才能有生机。”
“大胆”萧渡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谁许你这般说话得!就凭你刚才那番厥词,杀你一万次都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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