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听了谢氏的话,往里头瞥了一眼,就看见言家的大小姐沉着一张倾城绝俗的脸走了过来,那淡定自若的气质,丝毫不为周围的混乱所扰,走到他们面前,说道:“这库里装的是我娘的嫁妆,我要清点,可是太太和总管不让,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库房里有多少东西难道见不得人?我都不怕漏了财,太太因何不许?是怕别人不知道库房里的东西有假吗?”
谢氏恨声说道:“有什么假?你胡说什么?”
“既然不假,那我们姐弟为什么不能看?林大人,这事儿您怎么看?我和弟弟要查我们母亲留给我们的嫁妆,太太她有权利阻止吗?您见多识广,外头的府里是怎么安排的?太太来言家做了我父亲的继室,难不成连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也给继过去了不成?”
言昭华看着林保,语气却是针对谢氏,咄咄逼人的问道,只听林保立刻回话:“小姐说的哪里话,天下也没这个道理,继室夫人哪里能连前夫人的嫁妆财产一起继承的,这可不符合常理,下官在外面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夫人留下的东西,自然都是归小姐和公子所有的,这还有什么争议不成?”
“既然没有争议,那我的人不管是开库门,还是撬库门是不是都随我的意?我就是下令砸了里面的东西,有些人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昭华说的如唠家常般心平气和,可谢氏却是气得不住仰倒,林保还来插了一刀:“是,大小姐说的对,是这个理儿。既然是大小姐和大公子东西,那自然是由二位做主了,别说是砸门,就是砸里头的东西也没人能说什么,大小姐尽管叫人砸,下官就在这里,看看有谁敢来闹事!一个个全都按照惦记主人家财物的罪名,抓去坐监牢!”
有了官差的这句话,谢氏和张平的人就都懵了,要说刚才还有激进的人想在谢氏面前表现立功,现在一听说要坐牢,就又把头缩回去了,一时间,这东苑里就听见咔咔的撬门声。
言瑞谦让人把给踩得奄奄一息的福伯扶了起来,然后从言昭华的手里接过了那份固定物件儿的嫁妆单子,门被砸开之后,就带着人亲自进去核对了。
言昭华和谢氏都等在库房外,期间谢氏推说自己头晕,想离开,言昭华却叫人给谢氏搬了一张椅子,又打了一把遮阳的大伞,让她坐在那儿等。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言瑞谦就低头拿着第一张单子出来,对言昭华说道:“姐,粗略对了几页,有不少对不上啊,比如说嫁妆单子上写的八窍青凤金鼎,可里面对应放着的却是青铜小鼎;还有这紫玉竹灯,是任大师的手作,无价之宝,可这里面对应的就当真变成了一个竹子做的灯;还有那花开富贵白金盘,居然成了银的,制作特别粗糙……另外还有其他珠宝首饰类的就不提了,要么是换了东西,要么就直接没有了,而最离奇的还不是这些,嫁妆单子里写着有一箱一千两面额一张,总共三十万两的银票,可里面哪里还有银票箱子的踪迹。”
言瑞谦的话,让在场众人哗然,三十万两的银票箱子啊,这……这当年国公府嫁女儿,可真没少给长宁候面子,这嫁妆,就是公主也不过如此吧,可现在居然没有了,众人心知肚明将目光扫向了故作镇定的谢氏,只见谢氏深吸一口气,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由王氏扶着站起来,也走了过来,说道:“这些东西入了库,我就没打开瞧过,这里头竟然有这样大的出入吗?可东西也不会自己长脚跑了,定是这些看守的监守自盗,将里头的东西都给搬了,要真是这样,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谢氏这一声出来,可吓坏了先前守在库房门外的两个老头儿,这两个老头儿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岁,来这里给人守库房大门还没两年功夫,库房的们都好些年没打开了,他们每日就在外头看着,哪里敢担这个责任,立即跪下来哭喊求饶,直喊冤枉。
张平一脚一个,将他们踹倒在一边,小人般叫嚣:
“这样紧张,必定就是你们两个死老东西,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居然还敢狡辩?拉你们去见官,让你们坐一辈子监牢你们就知道错了!”
林保看不过去,上前说道:“我就是官,张总管要拉谁见官?这两个老头儿别说偷东西了,我倒要问问他们,这库房的钥匙他们有吗?”
俩老头一看就是看看门,什么都不负责,别说钥匙了,可能连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果真听林保这么一问,张平就噎了不敢说话了,不为别的,这库房的钥匙他那里一套,还有一套就在……太太那里。欺负两个没权没势的老头儿,张平在行,可如今再说下去,就等于是引火烧身了,顿时闭了嘴。
言昭华可不想让他如意,趁势说道:
“是啊,我也想问问,平日里这库房的钥匙是放在哪里的?张总管是总管,府里所有门房府库的钥匙你那儿都有一套,府里对牌也是你们夫妻掌管一套,这东苑库房钥匙,你倒是说说,在什么地方放着呀?平日里都是由谁管着的?这些你都好好跟林大人说说,让他替我分辨分辨。”
张平一脸为难,夹着尾巴躲到了谢氏身后,谢氏瞪了他一眼,暗道了声废物,不动声色站出来说道:“钥匙在我那儿保管着,可这库房里的东西,我可没动过一分一毫,里头原本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的,我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兴许东西就已经被换了,这也是说不定的,大小姐这些问题咄咄逼人,不就是明摆着要让人怀疑我,让人指戳我偷拿了你母亲的嫁妆吗?可我谢岚就算是穷疯了,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谢氏的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还真把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给唬住了,想着是不是真的错怪这位太太呢?
就见言昭华上前一步,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摊开给给众人看,朗声说道:“这银票是我母亲私库里的,共有三张,每张都是一千两面额的银票,这银票是连号的,通宝钱庄印制,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通宝钱庄的银票,得超过十万两的数额才能连号特别印制,我母亲当年的嫁妆银票,自然都是由通宝钱庄印制而成,每一章一票上都有票号,只要拿着我母亲的印鉴去通宝钱庄一问就能知道,这笔钱一共多少数额,每一张都去了哪里,是依旧存的我母亲的名号,还是已经转存了其他人的,这只要请通宝钱庄的掌柜的来问一问,然后麻烦他回去好好的查一查,根据这票号,哪里还会追查不出当年这笔银票去了什么地方?如今又用在了什么地方?毕竟是三十万两的数额,不是三百两,三千两,三万两,这么多钱,总是要有个说法出来不是?”
言昭华的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之人又一次惊呆,谢氏面如死灰盯着言昭华手中的银票看,这银票她当然有印象,不正是她那日给言昭华的谢薇那沉香木的匣子里放的吗?匣子里原本有三万两,谢氏当年一个贪心,就把银票和一些好东西都贪了,留下三张银票和几个她不看不上眼的东西,又放了些胭脂水米分进去,原本是不想让私库匣子被查出问题来,把它当烫手山芋般丢开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银票居然会给了言昭华这样的启发。
面如死灰,如果真的去找通宝钱庄的掌柜,那么她……可就真的完了!
第四十一章
刘成对言昭华的话也很赞同,说道:“大小姐所言极是,每一张银票上的确都有不一样的票号,只要钱庄追查,就没有查不到的,更别说前侯夫人这么一大笔印制出来,每一张都是连在一起的号码,这个要查起来应该更容易一些的。”
刘成的话让谢氏更加绝望了,赶忙走上前去,对言昭华说道:“家里的事情,如何要闹到外面去,本身也没有多大的事情,这么一来,人尽皆知有意思吗?”
刘成和言昭华对视一眼,言昭华勾唇回答:“那太太的意思就是把让这三十万两的银票随风而去,让我们不要再追查的意思了?这么大手笔,太太觉得这样合适吗?”
“你,你这丫头说话怎的这样刁钻?我何时说不要追查了?只不过是让你们不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世人以为我长宁候府出了多大的乱子呢。”谢氏对言昭华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此时此刻,她更希望这丫头可以息事宁人的,又道:“更何况,侯爷如今卧病在床,咱们不能替他分担,可也不能再给他添乱了,若是因为此时导致侯爷病情恶化,这个罪名,你担待的起吗?”
刘成心里暗道这谢氏巧舌如簧,居然敢直接用侯爷来威胁大小姐,心下不服,说道:“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本该属于大小姐的银子丢了,太太不让大小姐追查也就罢了,还说若是追查了会影响侯爷病情,照夫人这么说,若大小姐追查就是对侯爷不孝,若是不追查那就要白白损失那三十万两银子,这个道理我们可听不太明白了。”
谢氏正在气头上,觉得刘成有些挑事,真是不怕事大,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根本就是激化矛盾,一点都没有替她着想的意思,一时失态,对刘成骂道:“刘成,你是谢家的管家,我怎么说也是谢家的小姐,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刘成冷哼一声,心道终于有人恼羞成怒了,面不改色对谢氏拱了拱手,说道:“小人知道您是谢家的小姐,没不承认啊,只是就事论事,替表小姐说句公道话罢了。太太若是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可以回谢家让老夫人,或者世子夫人惩治小人,小人认罪便是,不过现在嘛,还是要替表小姐把道理给分辨清楚的,她和公子年纪小,老夫人特意交代了,不能让有心人给糊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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