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于是将昨日之事讲明,又道当时被抓的这些人都是在下面煽动乡民,高正只当寻常百姓一般抓了起来,哪知道锁拿回去之后,一审之下不免大吃一惊,这些人皆不是九县乡民,籍贯未知。
想云南郡地处边陲,隔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吐蕃,如今两国都没有达成停兵协议,隔个一两年总要撕咬一回,讲不清来路的人定然要重视,别是吐蕃细作罢?
高正自然不敢轻忽,只能轮番用刑,熬了大半夜,哪知道这些人却咬出了尉迟修!
“大人,这些人狗胆包天,明知道自己死罪难饶,临死前却还要攀扯大人,下官真是……下官真是替大人愤怒!”许清嘉义愤填膺,似乎气的不轻,胸膛起起伏伏,模样十分恳切的望住了尉迟大人:“韩府君临去之时,让我但有决断不下之事,与大人好生商议,也不知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却要意图破坏下官与大人之间的信任,当真是死有余辜!只要大人一句话,这些人是杀是剐,都由大人发落!只是下官觉得,此事似乎有几分蹊跷,不如大人见见这些人犯?!”
不及尉迟修同意,许清嘉便朝外面扬声叫道:“将人犯押上来!”
不多时便听得脚步声,高正带着两名差役将五花大绑的一名犯人押了上来,那人抬眼瞧见尉迟修,目光便有几分瑟缩。尉迟修心知此刻许清嘉定然会注意到他的神色,因此他的神色也十分的淡漠,眉毛一抬似十分诧异:“下面的犯人,你为何要构陷本官?”
下面跪着的犯人原来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没想到主子不认帐,顿时有几分慌了,立时便道:“大人,这事儿不是您安排我们去做的吗?怎的出了事便往我们身上推?!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高正跟在犯人身后进来见礼,听得这话立时往那犯人身上狠踢了一脚,惶恐的向尉迟修见礼,完全是个上不了台面,又急于巴结上司的不入流的小官吏,谄媚道:“大人……大人这些贼子昨日审完了就是这样,非要攀咬大人!”
那贼子听了这话,嘴里又胡乱叫着:“大人救命啊大人……”
高正又狠狠踢了那犯人一脚,他似乎比这犯人还要慌张:“也不知大人几时让这些人惦记上了,下官……下官也没想着能审出这种结果来……”他一副懊恼欲死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当场将这嘴里胡乱攀扯的犯人给砍了,当真是个一心办案没小心得罪了上司的小官吏,十分的惶恐不安。
许清嘉道:“大人你瞧,这贼子死到临头还不悔改,还要胡乱攀咬!”
他们一个惶恐一个气愤,当真是倾情演出,超常发挥,就连厅里侍候茶水的小厮也觉得许同知对他家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又莫名对倒霉蛋高正有了几分同情。
这一位听说是南华县的县尉,才提拔上来也没几个月,就捅了这么个篓子,他怎么就那么不开眼,抓谁不好,非要抓他家老爷身边的人呢?
通判大人也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吏能得罪的?!
事到如今,尉迟修再不表态就说不过去了。
他将自己手边茶盏砸了下去:“大胆贼子,你满嘴里胡吣什么!当本官不敢治你的罪吗?!”
旁边侍候的贴身小厮傻眼了,大人这是……来真的?!
下面跪着的人正好这小厮也认识,往日交情还不错。只不过身份地位不同而已,在尉迟修身边也算是各司其职。
犯人:“……”
尉迟修这话本来是提醒这犯人,若是乱说话就治他的罪。让他多长长脑子,别攀咬出自己来,或许还有救。哪知道许清嘉比他还气愤,拍着桌案又站了起来,指着这犯人破口大骂:“大胆贼子,连自己籍贯也说不清楚,那定然就是吐蕃细作了,派来离间我大周官员,倒是好算计啊!大人你看,该怎么处理这帮贼子?”
那人犯此刻脑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通判大人这是保他们还是不保他们?
一旁的小厮心头也打起鼓来。
尉迟修暗中咬牙,终于开口:“将这帮细作以国法论处!立时处斩!以儆效尤!”
许清嘉几乎可以感受到通判大人矛盾的内心,但面上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似乎替尉迟修出了一口恶气,“既然已经定了罪,大人还要在这卷宗上盖上印鉴!”
结案陈词他早写好了,如何量刑都引经据典,只不过就等着尉迟签字盖章了。
这就好比前面的戏文都写好排好了,只差尉迟修这道东风了。
尉迟修脸色铁青,似乎被气的不轻,令小厮去捧了通判大印来,在卷宗上盖了印,那犯人杀猪一般嚎叫了起来:“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大人你不能翻脸无情啊大人……”被高正摸出帕子来直接塞住了他的嘴,十分抱歉的向尉迟修赔礼:“大人身体抱歉,这厮还吵闹不休,下官这就将他带走,打扰大人了!”
他人虽瞧着十分惶恐,但手底下却十分老道,与另外两名押解犯人的差役将这名人犯拖了出去。那人犯死活不肯出去,眼睛里全是垂死挣扎,挣扎的俩眼珠子都红了,表情十分扭屈绝望,到底还是被拖走了。
许清嘉向尉迟修告辞,请他好生养病,只道云南郡有他,凡是污蔑尉迟修挑拨他们之间关系的细作都必定保不住小命,总之对二人的合作关系抱着十分美好的期许,对尉迟修十分信赖感激,各种誉美之词,都是对尉迟修的人品认证。
经过这么一闹,尉迟修只觉颓然,好不容易送走了许清嘉,他便瘫倒在了椅子上,气的手抖,半日都动不了。
这姓许的好手腕,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上门来,却是逼着他自断手臂!他此次带到云南郡的帮手一次性折进去大半,如今只余一人,还是日常跟着他在衙署办公的,压根不能派出去办事!
尉迟修肚里烧着一团火,只觉五腑六脏都被烤的生疼,目光阴鸷,森森盯着厅堂门口,路过的小厮们看到这眼神都骇的缩了回去,总觉得害怕的紧。
马车上,许清嘉与高正却笑容满面。他从暗屉里拿出一小壶酒,又摸出俩酒杯,斟了两杯,“高大哥来与我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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