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出去找大夫看过了,确实是翁主想的那样。”小雪低低的说。
陈娇眸中露出冷光,狠狠的将纸条团在了手心。她真是恨啊,恨得牙根都痒痒,堂堂堂邑侯府,在她母亲的威慑和管理下,竟然会有这等事情!
“奴婢许了不少钱在那个小丫头的手上,那边一旦有动作,奴婢第一个来回翁主。”小雪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跟在陈娇身边,这几年更是受到陈娇的重用,此刻见她神色冷暗,目光狠戾,心里更有了几分坚定,“奴婢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切都听翁主的吩咐。”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陈娇抑住心中翻腾的怒火冷声说。
“喏,奴婢就在附近,听翁主差遣。”小雪恭敬的行了一礼便离开了长廊。
春和景明,万物复苏,春风扶柳,吹面不寒——多么明朗的春光,却让陈娇有一瞬间无法直视的恍然。
身量尚小的陈娇一步踉跄靠在了身后朱红的廊柱上,她垂下眼帘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是世事难料,原本陈娇因为有人要害她才让小雪处处留意府中各处的厨房药所,她的事三年来一无所获却意外发现了前世母亲流产的真相。
而如今的陈娇已经不再是三年前刚刚重生的陈娇了,那时候的她虽然在长门宫想清楚了关于爱情的一切却仍旧疏于宫廷后宅的权术谋略,可现如今的她却在有心的留意和生活中学会了太多,看透了太多。
只是今天,她真希望自己看不透。
陈娇忽然有些犹豫,她该不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母亲,如果她说了真相,堂邑侯府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平静吗?
第二天早膳罢过,堂邑候就要出门了。
“侯爷把梁王之前送来的那件雪貂绒的薄氅披着吧,虽说是入春了,到底还是冷,最近又泛着咳嗽。”长公主送堂邑候到正房的门口,还回头一连声的让永安取大氅过来。
“不碍事,天亮的早了并不太冷,公主别出来。”堂邑候走到门口赶忙转过身按住长公主的肩膀,望着毛糙糙追过来的妻子不禁露出温柔的笑意,“有身子的人还要再跟着我往外走?”
长公主这才住了脚,眼见周围仆妇众多,多少有些羞涩,半晌才微笑道:“让侯爷多穿点衣服真比劝天子收回成命还难呢。”
堂邑候见她故意岔开话题只觉得妻子更加可爱,不禁伸手轻轻按了一下长公主的脸颊:“周文仁还没动身回雁门所以最近朝会也快,请早我就回来,等着我。”
长公主终于也没拗得过堂邑候,听得外面传二门上的车驾已经备好才转身回到内室。
穿着红梅绣襦小袄的陈娇跪坐在尚未撤席的早膳方桌旁,圆黑的眼睛望着长公主的方向,似乎有些失神。
“阿娇在想什么?”长公主看着自己已经长高的八岁女儿,又想到自己腹内的小生命,不禁笑了,“舍不得你阿爹走吗?”
陈娇抬起晶亮的眼睛,仍旧点燃的十二碗青铜灯下,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仿佛散发着慈爱而柔和光辉的母亲。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阿娘,我会好好的守护我的弟弟妹妹,守护我们的家。
陈娇微笑起来,“他等一会就会回来的,我陪阿娘等他回来。”
长公主坐下来,抱起女儿亲吻着她肉嘟嘟的嫩滑小脸:“过一会先去你祖母那里请安,不然的话你阿爹知道又要叨念你不听话。”
“阿娇知道了。”陈娇偎依在长公主的怀里,灯下的明眸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黑深邃。
堂邑侯府的后堂花厅里,陈娇像模像样的跪在地上给祖母行过了大礼。
身着轻紫色线纹交领的堂邑候老妇人侧卧在曲木圈椅中抬起手,声音带着一些苍老的沙哑:“这一大早又跑过来了,哎,冷得很。”
陈娇很少端详自己的祖母,前世她在陈娇的记忆里容貌早就变得模糊,只是在隐约的印象里,她那黑白夹杂的汉式长发和始终暮气沉沉的昏暗双眼让陈娇觉得仿佛是隆冬的雾气,总是带着一抹轻灰的色泽。
她其实还不算老,可惜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做了寡妇,深居简出,寡言少语;她不喜欢跟自己才智过人的儿子说太多话,对自己的儿媳甚至抱有敬畏天家的疏远,在她的眼里好像这个尘世早就没有了太多的色彩,但她却很爱陈娇和陈季须,仿佛每隔几日他们的短暂到来都是她灰暗余生的一抹亮色。
但这个很少露出笑容的清寡妇人的爱曾让陈娇感到抑郁,前世无法体会世事的陈娇甚至是有些怕的,厌恶她的阴郁和始终如一的沉默。
“过来陪我坐一会吧。”堂邑候老妇人将陈娇揽在怀里,她有些浑浊的哀伤眼球里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你阿娘的身子还好吗?”
“还好,谢祖母垂询。”
陈娇挨着堂邑候老夫人坐下,她的余光落在左下手跪坐的安静女身上——钟夫人,这个年轻的女子年纪与母亲相仿,她的容貌姣好甚至是极美,可她与丰艳的母亲却差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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