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之所以会不自在……江苇青的唇边荡起一个浅浅的笑意。这,应该也算是有进展了吧……
“因着江承平的婚事,侯爷对老太太很有些意见,”看着窗外的雪,江苇青给雷寅双解释道:“侯爷对江承平的婚事其实早有别的安排的,可老太太并不满意,她看中那何家没个有力长辈,觉得娶这样一个孙媳妇回来好摆布,便越过侯爷跟那何家订了亲。侯爷其实很不乐意,不过因着个‘孝’字不好悔婚而已,所以,到了我的事,他们二人相互都提防得很。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从中做些什么。若是他们意见一致,我倒还真没法子了。”
他伸过手去,握住雷寅双那明明打起人来很疼,握在掌心里却是异常柔软的小虎爪子,扭头看着她道:“你放心。”
“嗯。”雷寅双没有回头,却也没有抽回手,只涣散着眼神,看着窗外一阵走神。
小时候的他,一年四季总是手脚冰凉,所以每逢下雪天时,她总拿自己的手去捂着他的手……
可这才几年而已,如今他的手掌竟是比她的还要温暖了。
☆、第114章 ·苇青的算计
第一百零七章·江苇青的算计
江苇青的生辰在三月初三,本来那镇远侯府里每逢着这一天都要为他大宴宾客的,可今年的情况却略有不同——因为那江大公子江承平的婚期,恰也定在这一天。
所以,这一年的这一天,虽然侯府里依旧张灯结彩,却并不是因为江苇青,而是难得一回地因着大公子江承平。
其实民间早有一种说法,说是除了做逢十的大生辰或者是及笄成年礼这样的日子,家长一般是不兴给未成年的孩子大肆做寿的,为的就是怕压了那没长成的小人儿的福寿。偏这镇远侯府竟像是不知道有这样的忌讳一般,自江苇青被找回来后,那府里每年都要为他大办生辰宴——那心善的,不免抹着泪说,那府里是想要补上世子失踪那几年里所受的委屈;那心思深沉的,则难免想到宫里的老太后身上。而不管哪一种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府里的小辈中,显然是以江苇青为尊的。
当各家和往年一样接到镇远侯府的请柬时,一个个原都以为那还是世子江苇青的生辰宴请柬的,等打开一看,众人才惊讶发现,那竟是好久没听到声音的江大公子江承平的婚宴。于是,沉默片刻后,众人便再次不约而同地赞扬起江家兄弟间的兄谦弟恭来。
而唯有雷寅双,以那小人之心度着江大,认为他是故意挑着这么个日子给江苇青添堵的!
既然外界传着江家两兄弟友爱非常的话,江苇青自然不会去拆穿实情,所以三月初三那天,他和天下所有新郎的兄弟一样,脸上挂着斯文的笑,代表着他的兄长去那定武侯府接新娘,回来后又紧紧站在他长兄的身后,帮着接待宾客……竟是一点儿也没了他小时候那种总把大公子当下人般呼喝着的无礼了。
于是,一时间,有关那“世子嫉妒着大公子,所以回来后才一味打压着大公子,叫京城诸人听不到大公子声音”的流言,就这么不攻自破了。
而那新郎倌江承平,对他这弟弟显然也是关爱有加。每回有人拿酒来闹着江苇青时,他总忘了他才是新郎倌,竟反过来主动替江苇青挡起酒来。只是,每回酒水下肚后,那江承平看向江苇青的眼里,却是总暗藏着一股阴冷之气。
江苇青刚被找回来时,江承平几番试探后,发现他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脾气——受不得气,且在受人误解后还是一样地高傲,不肯跟人解释一句——于是江承平便计划着还像小时候那样,勾着江苇青去故意欺负他,然后再安排着叫人发现,被重新找回来的江苇青其本性依旧还是那般恶劣……
这计划虽完美,可不知为什么,每执行到最后一步,等江苇青那里果然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勃然大怒”欺负着他时,那些原该按时出现的人竟都因着这样那样的小意外或小疏漏而不曾出现……总之,除了最初的一两次外,之后的每一回,他竟都是倒霉地白吃了亏。
一开始时,江承平还只当这些“小意外小疏漏”是他的计划不够周详的缘故,可这样的“意外和疏漏”一多,他渐渐也心生了疑惑。等到他发现江苇青居然能跟那李健在良山书院里争夺魁首之位后,他才惊觉到,似乎自己轻敌了。直到这时候他才头一次发现,虽然江苇青看着似乎于很多事上都还跟小时候一样,其实细细分辨起来,却已经于许多细微之处有了根本的不同。
比如,小时候的江苇青虽然看着冷淡,可一旦有人触怒于他,他的脾气则很是火爆,加上他不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一旦动了怒,便不问情由地逮着谁就找谁的麻烦。如今起了疑的江承平那么细细一观察,才于忽然间发现,虽然这江苇青看着似乎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的“易怒”,可他的怒气却再不是小时候那种不问情由的“横扫一片”了,而是于“一片”中取着“重点”——不幸的是,往往他就是那个承受怒火的“重点”。
江承平勾着江苇青发火,不过是想再次营造出他那“喜怒无常”的名声而已。可他却忘了一点,其实于下人们来说,主子脾气不好虽然有点可怕,可只要那个惹主子不痛快的人不是自己,上头的怒火不会发泄到自己的头上,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那惹世子爷生气的人还是府里的大公子,他们自认为自己不过是神仙打架时遭殃的那个小鬼而已。加上大公子不来时,世子爷虽然待人冷淡又疏离,倒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偏每一回大公子一来,世子爷总要发上一回火……一回两回后,下人们不免觉得,便是那大公子不是故意找着世子爷的麻烦,可他给他们添了麻烦是真的……
在江苇青小的时候,每当有人冒犯到他时,他总更宁愿选择快意恩仇,不等府里的管事来处罚这些冒犯到他的人,他自己就先动了手,所以那时候府里才屡屡传出他那“暴戾”的名声。而现如今,每每有人犯到他手上时,江苇青却是摆着一副高傲的姿态,直接把人送到江承平的面前,命令着他去帮自己教训这些“不长眼的”……开始时,江承平以为他这么做,不过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当作了他的听差,且他觉得他之所以不愿意亲自动手,或者是因为懒,或者出于高傲,却是直到他发现,府里下人们看向他的眼神,渐渐竟有些像是以前看江苇青的那种带着惊惧的神色时,他才意识到,显然他是落进了江苇青的算计里。
江承平从来不是个笨人,且这时候鸭脚巷里众人的身份渐渐也开始为人所知,他才知道,江苇青那些年里居然走了狗屎运,竟一直师从着原应天军的军师“鬼师”,此时他岂还能不知道,自己上了江苇青那“扮猪吃老虎”的当。亏得他极擅长隐忍,等发现他竟错误地估计了江苇青的份量后,他便蛰伏了下来。
只是,叫江承平没想到的是,他这里暂时隐忍蛰伏,再不去主动招惹那江苇青了,偏江苇青竟悄没声儿地于他的婚事上摆了他一道。
江苇青失踪时,江承平十五岁,原就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那江承平对自己的未来一向有着周详的计划,便是那时候他还只是侯府庶出大公子的身份,其实他的眼早就已经放在了京城各勋贵人家。他知道,这些人家,地位太高的他攀不上;太低的,他可不愿意俯就。而万幸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打出了自己的“才名”,加上他传了他父亲的好相貌,且又一派文雅风范,因此竟很是得了一些勋贵家女儿们的好感。这其中,便有那定武侯的长女何桦。
其实那时候,以江承平的身份是配不上何桦的,但在何桦十岁前,她家里只她一个孩子,因此养成了她那任性霸道的性情,偏这江承平一贯会伏低做小,竟是勾得那何桦对他真的生了情愫。他原还想着该如何达成心愿的,恰就在此时,那江苇青竟愚蠢地信了他的话,甩开护卫独自离家了。
再之后,京里人人都道那江苇青是再不可能回来了,便是因着太后叫江承平一时还不能被封为世子,却是人人都相信,这是迟早的事。
当初江承平勾搭何桦时,定武侯曾亲自威胁过镇远侯管好儿子的。而和定武侯同朝为官的镇远侯,自然早知道这定武侯是个不长命的,想着他死后,身后的势力归属问题,那镇远侯嘴里虽应承着,私底下却颇为支持江承平去勾搭何桦的事。而江苇青这一失踪,江承平便再不只是侯府的大公子身份了,所以镇远侯干脆光明正大地带着江承平上门去求亲了。那定武侯原是打死不愿意的,可架不住何桦自己愿意,于是他便拿江承平还不曾得了世子之位为理由,暂时将这婚事搁置了下来。却不想,冬天里的一场风寒竟要了定武侯的性命。临终前,他将自己手下的势力全都交到了连襟靖国公的手上,这却是镇远侯父子所料不及的事。他俩都知道,自家是争不过靖国公的,于是这门亲事于他俩来说,便成了鸡肋。
镇远侯和江承平都想着,反正那何桦要守个三年孝的,这中间随便找个时间,再找个理由推脱了这门口头婚约也就罢了。却不想何桦那里很拿这口头上的婚约当一回事,竟早先向着众亲友宣布了这件事。那江承平自来好个名声的,自然不好当着众人的眼做那绝情之人,于是迫不得已之下,他才按着年节往何家走礼的。他原想着,等众人不再注意这件事,他再渐渐远了何桦,却不想江苇青竟在这时候被找了回来。
顿时,形势为之一变,那何桦的祖母见他再不可能承袭镇远侯的爵位,竟也开始打起了江承平之前的那个主意,想着怎么找机会摆脱这桩口头上的婚约。而江承平,则顿时认识到,便是如今跟定武侯府上的婚事已经成了鸡肋,于他这“庶出大公子”的身份来说,却仍是高攀了。
但江承平从来不是认命之人,他并不认为自己就只能将就着何桦,所以虽然他那里一边勾着何桦,其实暗地里也在找着别的机会。等江苇青被那许丹阳害得断了腿后,他觉得,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机会。只是,还没等他怎么靠近靖国公,靖国公那里却早因着何桦的事对他坏了印象。江承平只得退而求其次,又想着法子去勾着之前曾对他十分热乎的几家勋贵家的女儿,却是每回都于将把人勾上手时,叫对方的家人发现了不对……而当他发现,那如今才十岁年纪的苏瑞是个单纯好骗的,正盘算着怎么勾搭上她时,不想竟后院失了火。如晴天霹雳一般,他那一向疼爱他的祖母竟自作主张地跑去何家,就这么把他和何桦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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