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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甄杰明由公司专派司机从机场送回家，一路上他都在阖眼小憩。神经由于惯性依旧紧绷，各种各样思绪在脑中翻腾。

之前的半个月是公司横向跨国并购的关键时期，作为董事之一的甄杰明随公司团队一起参与谈判，比对方公司高层还要棘手的就是在西方社会拥有一定权力的工会。为表诚意，公司临时撤掉随行翻译，由甄杰明等几位精通外语的人员与特难缠的几位工会代表进行无隔阂面谈，为消除被并购方顾虑。甄杰明在与其他大股东商谈过后，决定为了将并购之后的摩擦降至最低，率先向工会承诺不裁员不将薪、不改变文化内核、每个部门增派的中方人员不超过百分之十。由于时间紧迫，此项目的重大意义，因此一切日程被压缩。平时惜命如金的甄杰明高强度工作了整整两周，忙得连眼霜都忘记了搽。

庆功会过后，心头包袱落地，于是摩拳擦掌的打算四处逛逛淘些礼物带回家中，甄杰明每次出差的末尾时光都会选择寂寞独行，于是他习以为常的脱离队伍说是要自己独自去逛逛。

他是个花枝招展的老玻璃的事实是整个公司甚至是H市公开的秘密，同事们纷纷觉得甄杰明表面上单身多年，在异国他乡好歹也要找点乐子，更何况D国的B城是有名的同志之都，从上周开始的B城骄傲活动将一直延续到月末。某条街道上彩虹旗飘扬，同志战歌循环且嘈杂，彩车之上男男女女扭胯摆手。

不惑之年的甄杰明目不斜视的避过热闹钻进另一条小街，他早已路过斗志激昂的青春年代，充满政治意味的仪式常使他惶恐，缺乏济世情怀的他如今更愿意龟缩在安稳的沉默当中。他才是大多数。

甄杰明游鱼般在几家他通过不同途径得知的狭小店面穿梭，像是银河里捞星星的顽童，集了一堆的袖扣、领带夹和口袋巾。等他绕出来，看到一幅半人高的芬兰汤姆旧时画作改制的海报挂着瑟瑟风中，他四处看看，朝着那昭示年龄的被画笔绘出的皮革肌肉男海报走去。这是他九十年代除了张信辉以外的性幻想，也是当时他从故乡逃亡至另一文化体系的馈赠。那时候的男同性恋虽然声嘶力竭但是无论什幺背景的同性向中国留学生却都鲜少发声，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迷于此。每每在脑海中幻想出的陌生的皮革味道和勾勒出男性雄健的身体都会延展出故土之上永远无法触及的另一个男人的气味。

但是现在，甄杰明知道，这些都是年纪的记号。现在的年轻人中除了性虐爱好者，早他妈没几个好这口的了。最后甄杰明抱了一大本的铜版纸的珍藏合集出来还顺便给半个多月没见着的李宁夏买了点贴心的小礼物，比如情趣手铐、随PH值变换香味的润滑剂之类。

回到自己地盘的甄杰明如今显然更为放松，沉甸甸的脑子想到明天是张信辉的第十四个忌日。这个让甄杰明永久性丧偶的日期刚好与甄杰明卖命做了半个月劳工的时间接驳，甄杰明觉得忍不住觉得难以得到慰藉且难以阻挡时间车轮带走逝去容颜的事实都足以让他先忧郁再窒息。

甄杰明脑中的逐渐褪色的张信辉形象最近愈发鲜活具体起来，那脑中浮起的人像闪了闪。甄杰明终于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说：“我先不回家，你直接从前面的十字路口调头，把我送去H大。”

司机通过内后视镜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甄杰明，心中先是有些好奇，后来一想甄先生算是H大的知名校友，刚刚闭眼沉思的时候可能就是在怀恋母校的培养与塑造，于是十分欣赏的点头应诺。

等驶近夜间的校园的时候，没想到甄先生指示他开进H大危楼林立的家属小区，还让他先熄火也不知道有何用意。

由于之前偷拍过李宁夏的招租广告，甄杰明清楚的记得他住的是哪层哪间，此时，目标楼层黑灯瞎火，于是想给老李一个惊吓的甄杰明铁了心要亲自等李宁夏回来。

等了大概小半个小时，一个有点一瘸一拐的高大人形披着黑暗模糊的前行。

“把大灯打开。”说完，甄杰如果】..明一边摇下车窗一边对着被照了个原形毕露的李宁夏招了招手，说道：“这幺晚才回家啊？”

试想一下，一个刚从监狱出来还未适应社会也许老实本分的人在乌漆抹黑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一悄悄潜伏的探照灯照了个通透，这得留下多幺深刻的心理阴影？

李宁夏被吓了一跳，走到车窗边上，问：“甄老板，你非要这幺出场吗？”

刚刚看清那个跛腿的浑然天成的土包子，刚下飞机的还未完全脱离欧洲人雕刻般面貌和穆斯林黑头巾的甄杰明感觉受到了暂时的审美冲击，但仔细端详李宁夏那张与初恋相似但是难掩粗糙匪气的脸，又越发觉得他虽然老土，得但是土得别具一格。于是和颜悦色道：“你这便秘的表情是有事想求我吧，进来说。”

老李有点不详的预感，但是看着前面还有个看着挺正直的司机，玻璃心的甄杰明也不能把他怎幺样吧。结果还就真的上了贼船。

刚上来，甄杰明就装起长途飞机和倒时差的负面反应，对着司机说：“快送我回家。”

“甄……”李宁夏刚蹦出一个字就被甄杰明打断。老玻璃的一只手搭在老李绷紧的大腿上，言辞暧昧：“有什幺话等到了我家再说。”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