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她清清淡淡的模样,忽而瞧见这般生动有趣的模样,叫顺治心情大好,那双清透澄净的眸子印着自己的倒影,仿佛自己就是她整个世界,这般认知,让他更是开怀不已:“朕听皇额娘这般唤你,觉得不错,往后,朕也喊你青儿罢。”
孟古青撇撇嘴,满心诽谤,你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不许么?
经他这一闹,竟忘了挣扎抗拒,却让顺治的心情更是大好,兴致勃勃地拉她从字谜到对子,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还不忘指着各色花灯,一脸的自信:“青儿喜欢哪个?”意气风发,仿佛手指的便是整片江山。
“皇上真是博学。”孟古青由衷赞道,一路而来,虽走马观花,却也有不少深奥晦涩的,没想到匆匆一思,他竟都已有了答案。
这些年里,顺治听过的,见过的称赞不计其数,可这一刻,却觉得心里满满的自足和欢喜,这种满足,便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得了皇阿玛一声赞,或是稍大些皇额娘欣慰而温柔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精神了。嘴角微翘,却又故意叹了一声:“想听到青儿一句夸赞,还真是不易。”
孟古青也不由地想起前阵子在静心斋的事,再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双清浅含笑的凤眸微微扫向他,眼波流转,盈盈生辉:“难不成皇上还少了旁人的赞?”那些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叫她怎能味着良心说好?
眼底的笑谑,并未有半分掩饰,称着那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顽达,让顺治也跟着笑了,握拳在唇瓣轻咳了几声,看她眉眼弯弯笑得越发灿烂,佯怒地板脸道:“你这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连朕的玩笑也敢开!”
这般插科打诨的,叫孟古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回到静心斋时,亦是满面春风,笑意盈盈,叫塔娜几人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娘娘,这是奴婢新炖的枸杞百合莲子羹,上回皇上还赞过的呢。”
孟古青无奈地抬眸,看着一脸邀功殷切的塔娜,只觉得头疼:“眼下这乾清宫,汤汤羹羹都快泛滥了,咱们去凑什么热闹?”
近来朝事繁重,顺治也已多日不曾步入后宫,六宫妃嫔自是卯足了劲地殷勤,唯恐叫人瞧不出自个儿的贤惠淑静、善解人意,更像是互相叫着劲,看谁能先把皇上带进自个儿宫殿。她素来不喜这般做派,更懒怠理会这些,却不想塔娜竟巴巴地端到跟前来了。
“可是……”
哪有这么多可是的?孟古青也不待多言,示意她将汤盅端来,自顾自地用了些,方又道:“味儿倒是不错,你们几个也都用些,余下的,往冰盆搁两个时辰,等日头下去了再端些上来,大伙儿也能去去热气。”
塔娜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看她已阖眼假寐,无心说话,也只得默默地退下。刚至门外,正欲往厨房,却见顺治一脸阴郁满身寒霜地从院外进来,忙跪下行礼:“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安万福。”
顺治却似不曾瞧见,径直迈过门槛,往内室而去。
随后的吴良辅在檐下便止了步,瞧见还维持着请安行礼的塔娜,忙朝她使了个眼神,叫她起身离开。又犹豫了下,也离得远些,在院子里遥遥地候着。如临大敌的慎重模样,叫塔娜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惊,只盼着自家主子再别跟皇上拧了。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三足黑鼎里袅袅燃着不知名的香,淡淡的沉静,叫他满心的怒意烦躁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窗前的单翘头拐子纹卷草图纹透雕的红木贵妃榻上,孟古青背对着自己,闭目侧躺,似是刚洗过头,如墨的青丝倾泻在身后,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棱子,点点滴滴,落在丝绸般铺展开的长发上,忽明忽暗,光影斑驳。天青蜀锦暗纹旗装勾勒出流畅而优美的弧度,称着唇畔浅浅淡淡的柔和,海棠春睡,岁月静好。
“塔娜,替我斟盏清莲茶来。”听到脚步,孟古青也懒怠动弹,随口吩咐了一句。清越的嗓音里也多了几分慵懒闲适。
顺治略一怔,转身往绣桌旁,替她斟了一盏,递到跟前。
正欲伸手接过,却蓦地瞥见一角明黄,孟古青猛地抬起眸,却见顺治正端着茶盏,看她醒了,便把茶盏搁到一旁的酸枝木矮几上,在榻旁坐下:“醒了?”
孟古青坐起身来,拢了拢头发:“皇上怎过来了?”
看窗外天色,不过是未时,以往都还在批阅奏折,处理朝务,却不想今日竟来了这里。
沉默。
顺治沉默着,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朝事的烦闷,却拐过了慈宁宫,莫名地,就到了这。待他回过神来,已是静心斋了。
“朕只是过来瞧瞧你。”顺治悄悄拧了下眉头,掬起一缕秀发在手心把玩着,忽然问她,“你觉得,朕可是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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