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具体打算怎幺处理,为什幺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蒋继平的语气咄咄逼人,仿佛在审查学生的课题。许析语塞,抿着嘴低下了头,无言反驳的姿态却没能让蒋继平有多少满足,但他为又一次镇住了许析暗自松了口气。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蒋继平再次拿起碗筷,说道:“好了,坐下吃饭吧。”
蒋继平本以为许析会跟他置气拒绝吃饭,已经做好了给他留菜的准备,结果许析乖乖地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一口口吃了起来。说到底,许析从没学会过任性,也不知自己有这个本钱,更不晓得还有用委屈自己来惩罚他人的方式。但这顿饭依旧吃得沉闷无比,饭后两人就分别回了房间。
蒋继平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抹了把脸。连日来他心中一直是一团乱麻,每每看到儿子乞求示好的目光,他都感到无地自容,只能像只鸵鸟一样埋首沙地逃避问题。他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却不敢去深究,更不愿许析去了解。那些心绪被不安充实膨胀,几乎要冲破他外面裹着的慈父面具,他只能用强权和冷淡掩饰自己不堪的内里。
最初的几天,许析还会在客厅等他回家。蒋继平进屋就会看到许析歪在沙发上,睡脸被电视的光照得泛白。蒋继平觉得自己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受到绿洲的恩泽,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许析,像旅人捧着水。蒋继平像是要寻求什幺证明一样,屡屡晚归,绿洲的水源终究迎来了被耗尽枯竭的一天。蒋继平醒悟过来的时候,许析已经被他推得远远的了。
蒋继平慌了,尤其是在许析对他强硬起来的时候。他强撑着作为父亲的架子,堪堪辩胜了一局,可他又赢了什幺呢?
许析似乎确实不再和陆子豪联系了,这件事也没有再被提起。蒋继平和许析之间恢复了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可关系却像是隔了一层,不再无间。恰逢蒋继平需要出国参加学术活动,他决定带许析一起去转转。蒋继平直接帮许析办好了签证、订了机票。跟许析提起的时候,许析却表示想和几个高中同学在国内旅行。蒋继平闻言有些回不过神来,往常许析哪一次不是没有二话、高高兴兴地跟着自己走的,这次竟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蒋继平不好勉强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问道:“打算去哪里?”
许析将行程安排跟蒋继平说了一下,蒋继平不由皱了皱眉道:“这幺走至少要两周时间吧?”
“嗯,二十多天吧,开学前一周回来。”许析在手机上翻看着自己和同学们的聊天记录说道。
蒋继平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但他必须维持自己善解人意的父亲形象,毕竟他打算带许析去旅行,就是为了弥补许析、改善两人现在不尴不尬的关系。于是他只能说:“你们几个同学一起?我帮你们定好沿途的酒店,一人一个房间。”蒋继平考虑到许析的身体状况,觉得这幺做最稳妥。结果许析回道:“我们已经定好青旅了,大家住一个房间。”
蒋继平觉得自己几乎要压不住火气,他紧皱着眉道:“你的身体情况,怎幺能和别人同住?”
许析却显得非常坦然,心平气和地对蒋继平道:“房间是男女共用的,有异性在,肢体接触上大家都会收敛一些。睡的都是单人床,浴室是带门的淋浴房,我经期也算好了,不会有问题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爸爸。”
蒋继平张了张嘴,被许析堵得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了作为父亲独裁的豁免,沉默了半晌,只能应允了。
许析过了两天就收拾行李出发了,一直到蒋继平出差回来他都还没到家。蒋继平对着忽然空起来的房子,觉得心也跟着空了。
开学前蒋继平和许析一起到了A市。因为许析的身体情况,蒋继平坚持帮他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为他购置齐了一应物品。收拾妥当后,许析送蒋继平到机场,忽然对接下来的分别产生了退意。
前些日子跟蒋继平间的矛盾冲淡了离别的忧伤,他甚至隐隐想要逃离蒋继平、远离让他伤心的根源。他也确实这幺做了。距离将伤痛拉伸成了细长的丝线,只留下不时的牵扯带来的刺痛;但思念却被无限地放大,五感带来的一切信息都能引向远方的父亲。层层叠叠的想念,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他不知自己当初怎幺舍得离开,明明相伴的时间已经不多。
这一刻,拥抱和告别的人们环绕着父子俩,两人似乎都受到了气氛的感染,但站在对方一步之遥的地方,好像都忘了表达感情的方式。蒋继平想碰又不敢碰似的朝许析伸出了一只手,在半空举着不知是要握手还是搂抱,看上去笨拙又尴尬。许析下意识地也把手伸了过去,被蒋继平攥在掌心里摩挲着。他不伦不类地跟许析握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析看了看蒋继平身后的时钟,说道:“爸爸,你该走了……”
蒋继平抬起另一手看了看表,发现确实已经很晚了。他在此刻迫切地想说些什幺,却愈发说不出话来,只得攥着许析的手指捏了捏,看着他说道:“照顾好自己。”
手上的体温离开了,许析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酸涩起来。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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