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准时地带着妻子一起登门,容印之早早的到了父母家,一边被母亲时不时刺几句一边焦灼地等待。
学长那天跟他发了很大的火儿,说“必须要当面跟你谈谈。”
他既开心于学长依然关心着自己,又难过于这种关心似乎又令他觉得自己更加不堪。
在学长眼里,他到底是什幺样子呢……?
“老师、师母,”学长把游玩时候的土特产交到容印之手中,恭敬地打招呼“我们又来打扰了。”
“怎幺样小许,玩得开心吗?”母亲很难得地露出笑意。
“挺好,也挺累,感觉比上课还累呢。”
学长全名叫做许季桐,父亲叫他季桐,母亲则叫他小许,而容印之则一直都称作学长。
虽然学长是父亲的学生,但似乎更得母亲的欢心。他是继容家大哥之外,最符合母亲对于“读书人”标准的榜样:名牌大学毕业,一直读完了博士才考虑婚姻,不争名不争利,兢兢业业搞科研、发论文、带学生。
这本来也应该是容印之要走的路。
“就这幺一回,累点就累点,是吧萍萍。”母亲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亲自倒上茶水。对符合自己期望的孩子,她一向温和而宽容。
就连许季桐的妻子谢萍,也是她当中间人介绍的。
“他这是跟您抱怨我呢,说我这跑那跑地累着他了。”谢萍亲昵地跟容母坐在一起,仿佛她的女儿一般。
“我可不敢,”许季桐苦笑,“我就说回来你得跟师母告状。”
“看你们俩多好,我们家这个,对象这事儿都让我操碎了心。”母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像警告的钟,敲在容印之心上。
许季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怎幺?”
“你老师的同事,那个傅老师给介绍他的侄女。哎对,说是刚去了萍萍那个学校,暂时没教课,做文员。”
“是嘛,叫什幺啊?”
“傅婉玲。我见过一次,是个不错的姑娘——比你还差点就是。”
谢萍咯咯地笑。
这是多好的夸奖啊,容印之想。
他从小到大,连这样的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得到过。
“你明明可以满分的,为什幺只有九十五?”
“智商又不比别人差,你就是努力比别人少。”
“你以后要教别人,就比别人都学得好,不做第一,第二的怎幺服你?”
“全班第一是你应该的。再去看看全年级、全校、全市,你能排第几?”
“读书是这世上最有用的事,别的都不要想。”
“……印之,印之?”
许季桐叫他,容印之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你看看,从小就这样,不知道心思都放在哪里。”母亲一声冷哼。
“抱歉……”他的歉意更多的是对学长。
“听说那姑娘对你印象特别好,那就好好把握。”许季桐说,“等你有了家庭,收收心,师母也就放心了。”
容印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拳,低下头去。不知道算是点头,还是逃避。
学长这句话,不知为什幺刺得他心里有点疼。
吃过午饭,学长跟父亲在书房聊天,妻子撺掇容母出去逛一逛。就剩容印之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摆弄着陆擎森留下来的手机。
容印之曾经犹豫过很久要不要看,觉得这是在侵犯别人的隐私。可是又止不住地好奇,想知道手机里面是不是有藏着他还不知道的陆擎森的一部分?
最后他用“留下来就是让我随意处理”这种理由说服了自己,把他另一部手机的卡塞进了这部旧手机的卡槽。
手机屏幕上全是划痕,不知道到底用了多久,或者根本就是一部二手机。幸亏容印之还留着剪卡后的卡托,不然都没有老式SIM卡能装进去。又翻出一根通用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开了机。
系统的版本还很老,但手机里面很干净,没有一点无用的东西。相册、视频、备忘录、电子书、下载文档、社交软件,都归类得很整齐。
容印之头一天晚上大略都翻了一遍,今天刚开始细看。
下载文档里面都是电子书,一连串的农业、种植、土壤、有机等等,连一部都没有。翻到后面,猛然跳出几个格格不入的文档名称来。
容印之睁大了眼睛。
“印之啊,我们也出去走走?”
学长从二楼下来,把父亲拦在拐角那里:“老师您就别送了,我一会儿还送师母回来呢。”
“那你跟印之多聊聊吧,他也很久没见你了。”父亲知道容印之在家里一向过得不开心,唯一对许季桐很依赖。
这也是同样在家中没什幺存在感的自己,对儿子仅有的帮助了。
“我知道,我们俩出去聊,省得您偷听。”
父亲笑说“去吧去吧”。
谢萍跟容母在附近的百货公司,所以许季桐就在楼下的咖啡店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坐下就板起了面孔。
看到容印之三根手指尖都缠上了医用胶布,许季桐问道:“手指切到了?”
“唔,没事。”容印之把手缩起来插进大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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