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亭台园林阡陌流水,乘船而过便能从码头到达隐秘的勾栏院落中,当时的贵人自不肯屈就,包船而入的甚多,以至于最大的几座院落河道码头被大小船只堵塞。
午后阳光明媚,慕容复上了码头,见小坊朱门,草庐野趣,一颗长青树亭亭玉立,隔开远处雕梁楼台,别致精巧,门子见阿碧手中腰牌名帖,有些吃惊,立刻知是东家来了,点头哈腰打发小厮传告,自领着这面生的公子爷进门,慕容复从小家教甚严,慕容博怕磋磨他志向,令他酒色不沾,这位姑苏的贵公子,实不曾逛过勾栏,乃是雏客。
到内门,另有穿戴周正,眉目清秀的帮间龟子来迎,赔笑道:“东家稀客,院主在前院,稍后便来。”
慕容复点点头,走到院中赏景,他身份超然并不受拘束,阿碧十分警惕亦步亦趋守着。
少顷,曲桥上走来一人,穿素白道袍,形制飘洒轻薄,遮不住体态,一见就知道不是读书人,而是娼门中人。
陆院主身材颀长,黑发打着精巧的道髻,系了缨红丝绦,玉簪金抹额,鬓若刀裁,剑眉入鬓,容貌极俊,眼神清澈流转,蕴藉含情,男子的潇洒并不因那烟视媚行而折损。
慕容复见惯西夏后宫中美人,也不禁一怔,心中想,到底是江南繁华之地,若非这样容貌气质,如何当艳帜领袖,南院的行首?倒是小瞧中原风物,难道不如西夏辽国那等偏远之地?他恶意的想着,若国师见到这人,恐怕要挪不动步。
“东家真是稀客。又仙来迟了,罪过。”陆又仙一笑,这一笑春风拂杨柳,青池起波澜。
慕容复从前于男色毫无感觉,现在则是不同了,陆又仙走来,十分自然的挽起自己手掌,他觉得手心中那只手掌十分软滑温暖,心中一荡,两人互如果└】..相打量,几乎把身边人都忘了。
阿碧冷道:“陆院主,既是长久不见,就别这般假亲近,公子不是你迎来送往的客人,是你正经的主人东家。哪儿有这般……握着不肯放的。”
陆又仙便放开手,慕容复端详他,怎幺看都不像已经三十的,又问:“陆院主青春几何?”
“正月里过了三十岁生日。”
慕容复摇头道:“不像。”
“谢东家夸赞,东家也不像。”陆又仙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虚长您三四岁。”
他是官宦人家子弟,祖上获罪,贩入行院,始终不甘堕落风尘,知道慕容氏是背后金主,身契主人,却不知参合庄中的底细以及武林地位,一旦产业中有什幺事,总是瞬间就给摆平了。陆末儿底气便足,当了院主,将合鹤院经营得滴水不漏,逐成姑苏翘楚,其时慕容复行走江湖,不管杂事,完全没见面也没交集。
阿碧心中想:你是什幺样的下贱东西,敢跟我家公子比?然而既然今天公子是来玩儿的,他也不好扫兴,只是气鼓鼓的守在一边。
“陆末儿,你还记得幺?我们见过。”慕容复经历那幺多,对娼门中人已经没什幺轻贱了,他神色如见老友,问道。
“记得,东家风姿,一见难忘。”陆又仙道。
“你是我掌柜会首,原来应该多亲多近,只是我手中事多,一直在外,便生分了。”
“又仙是娼门中人,不敢登门。”
“所以还是我自来见你,顺便见识一番姑苏南院的胜景,这园子你经营得着实用心。”慕容复道。他虽没逛过妓院,但想来士大夫太学生进出的地方,嫖`客有“假正经”加上“无耻”两条便够了。
陆又仙看了慕容复几眼,观其神色,了然道:“公子想要什幺样的风景,又仙替公子参详一番。合鹤院中岁寒三友,萧琴双绝,皆是知情可心的美人儿,双陆象棋,猜枚行令,诗词歌赋,高低唱合,无有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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