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桐轩后,卫子凌没有直接回叶家,而是坐车来到了金色海岸,这里是她和叶君临订情的地方,更是她爱情萌芽开花的地方。
夕阳斜照在海滩上,卫子凌一个人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想了许多的事,缘起缘灭,来来去去,最终竟会是这个结果。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会不愿认她,为什么她的父亲会找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相貌一样的女人,所有的事情纠结在一团就要挤爆她的脑袋。
她试图说服自已去体谅他,理解他的苦衷,可却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该怎么继续面对这一切,所有人都披着面具,分不清究竟谁是真谁是假,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真正卸下心防的人呢?
卫子凌迷惑的躺在沙滩上,而对着广袤的天空,碧海蓝天,她的心被无尽的放空。
她的生命里充满着欺骗,谋和背叛,也许前一秒相亲相爱的人,后一秒却是将你推向深渊的人。
人是很脆弱的,在亲情和爱情面前更是如此。
她从来没有恨过蓝敬轩,即使知道他是自已的父亲并将她抛给何君子,因为之后他以舅舅的身份弥补了她心口里缺失的那份爱,至少他用另一种方式给了她关怀和希望,让她知道人生还是充满希望。
可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找了一个可以当他女儿,并且和他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作他的女人,甚至还为了这个女人彻底的将她抛弃,不闻不顾。
世界上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他要挑上她,不管他们之间酝酿着什么谋,就这样的女人,她无法容忍,更无法原谅他。
伸手挡住眼睛,却挡不住眼泪从眼角处滑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何君子给了她满满的母爱,但心的另一处缺口却始终弥补不完。
从记事以来,她就明白乔宇盛不喜欢她,可以说是带着憎恨,每次他都用对乔政关怀备至的方式来达到对她的羞辱。她在想,如果没有何君子护着她,也许,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乔茵。
她惧怕乔宇盛,同一屋檐下,对他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碰到他看她那种带着吞噬的奇异眼神时,她都会被吓得浑身泛冷,心里像被扎着寒芒,片刻不得安宁。
曾无数次的,她祈祷着上天能把他带走,带离她的家她的生活里。终于,有一天,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真的把他带走了,可她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却深埋在愧疚恐惧里不得安宁。她永远忘不掉乔宇盛临死前那种狰狞的画面,那一瞬间定格的画面直拳定锤在她心口,汩汩往外冒的血腥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身上,让她深陷囫囵肆命挣扎。
啊一一
卫子凌蜷着身子抱成一团,死死的咬住握拳的小双,发了同小兽呜咽的惊叫声。
爸爸一一爸爸一一
两年前,她为了得到一份父爱有什么错。知不知道,当她躲在角落听到蓝敬轩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的时候,心里是极大的欢喜,原来她最爱的长腿舅舅是她的爸爸,原来有血缘关系的真的是有心灵感应。
她跟乔宇盛打小就亲不起来,看到他只是寒怵的颤抖着想躲避,在此之前,父亲在她生命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词而已。可是蓝敬轩不同,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好喜欢好喜欢他,那里还怯生的她,却大胆的搂住他的脖子,灿如星花的笑着跟他再亲近一些。
每当他离开后,她都会难过好久好久,不肯吃饭不肯睡觉,然后漫长的等待,怀着希望等待着他再一次到来的时候。跑到楼顶,对着星星许愿,如果…如果长腿舅舅不再是舅舅那该多好,如果长腿舅舅是爸爸那该会有多幸福。
可是她错了,长腿舅舅的确不是舅舅,他是爸爸,但这个事实改变不了任何情况,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要承认她,更不会想过要带她走,即便她抛弃了一切跑到北凌找他,落了一身的心伤也挽回不了他的心。
他关心在乎的永远只是他自已,还有他所谓的计划。
痛,一点一点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由浅至深,逐渐加剧。
卫子凌将身子蜷得更紧,手指咬得更深,痛至迷糊的喊着:妈妈一一妈妈一一
在她痛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妈妈温柔的手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后背,哼唱着柔和的曲调。痛到欲罢不能的时候,会把她搂到怀里,默默的滴着泪,一声一声的喊着:“阿茵,我的乖女儿,妈妈的乖女儿!”
她是何君子的女儿,永远都是,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何君子给她的爱至深至切,她为她所付出的一切,这辈子她都无以回报。
两年了,她不敢回到南湘,不敢回到那个曾经的家,更不敢去探监。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自已看到那些物事人非的情景,自已会忍不住崩溃。
当她看到陆韵玲,喊着她叫妈的时候,心如刀割犹如被凌迟。如果不是因为她,何君子也会像陆韵玲一样衣食无忧,也不会落得后半身蹲监狱这么凄惨,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去北凌,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悲剧发生,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后果,哪怕有一天她真的伤了,残了,也是应得的惩罚。
可是,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平,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她,为什么要别人替她承担后果,她情愿一辈子坐牢的是自已,也不愿让自已的母亲去受那个罪。
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她的后半生却是如此的独苦无依。她渴望爱,忠诚于自已的爱,只是在爱的这条路上选错了一个男人,错嫁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却是颠覆了一生,造成了一生无法挽回的遗憾。
可她却说,她的存在恰恰弥补了这个遗憾,因为有她,她的爱才能延续……
卫子凌没在金色海岸呆多久,将情绪沉淀了之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细沙,面对着大海,在心里轻喊了一声:再见!
她喜欢海,喜欢那忧郁的蓝,仿佛那就是她生命的颜色,忧郁的一生,不变的忧郁。
记得乔政曾经糗笑过她,这么喜欢海,说不定前世就是海的女儿。她倒希望是这样,如果可以,她愿一生徜徉这一片汪洋大海中,感受着这静谧而神秘的世界。
蹲下身子,掬起一束细沙,何君子曾经说过,人的一生就像这手里的细沙,握得越紧,流失得更快,凡事顺其自然,遇事处之泰然,得意之时淡然,失意之时坦然,艰辛曲折必然,历尽沦桑悟然。
这是何其沉重的人生,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卫子凌背身往回走,斜阳洒在她身上,影子被拖得细长,延绵。
前路漫长,也许以后要面对的困难会更多,现在她所能做好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只有走下去了,才能看到未来的前景。她相信,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誓死不分的话,是没有任何东西,力量能阻止的。
回到阳明山顶的时候已是六点,这个时候正是叶家开饭的时间,只是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当厅里人的目光投到她身上的时候,恍然觉得她才是那个误闯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深刻的明白,牵扯了她前半身的噩梦依然没有散去,只是这一次的噩梦又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走到门檐处换下鞋后,卫子凌对着大厅里的陆韵玲柔唤了声:“妈一一我回来了。”
对一旁的慕倾城只是匆匆一瞥,对她的出现没有太多的意外。她知道陆韵玲的意思,拿慕倾城来当下马威,希望她能有自知之明退身离开。也许在心里,她巴不得慕倾城能马上入主叶家,这两慕叶两家得益,在云城市的地位固不可撼。
陆韵玲冷下脸瞟了一眼她,鄙夷的笑道:“既然是叶家的人,就要懂叶家的规矩,下回可不要让家里人干等着你一个人,林嫂,开饭。”
拉着娇泣着的慕倾城走向饭桌,全然不顾的将她杵在一边。
咬着唇,忍着心里的揪心的绞痛,卫子凌真的很想问陆韵玲一句:“难道家世背景和利益在她眼里就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在瞬间改变对一个人的喜恶吗?”
她自认自已不是完美无缺,可比起慕倾城,她究竟哪里比不上她,光靠家世和地位就能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吗?丑陋的事物正是隐藏在这些繁华富丽的表相下。
陆韵玲见她还杵在那里,便沉声讥道:“难道吃个饭,还要人过去特意请你吗?”
看着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就来火,再看看身旁的慕倾城,温柔大方,知书达礼,更不说她身后的慕苏两大家族,真不明白老爷子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了这个人出来。
卫子凌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到餐桌上,林嫂上前替她拉开了椅子,坐下之后,勉强撑起笑意。
其实她多么的想转身挺直着腰身告诉陆韵玲,她没有胃口吃顿饭,多么想像以前那样,不顺心的时候甩头就走开,管他们爱怎么想。
可是现在她不行,她有牵挂,有自已爱的男人,这是她爱的男人的家,眼前这个对她恶劣的女人是她爱的男人的母亲,即使再怎么难过,再怎么伤心,她也会忍受下来。
经过这些年的洗礼,她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不然她也不会跟着一个勾引自已父亲,害得自已被抛弃,现在又来勾引自已未婚夫的女人共用一桌。
如果傅静和李晓旭在的话,她们肯定会唾骂她没出息,甚至给她出主意让她狠狠地揪着她的头发往死里打,在她们的思想里,对付小三就要快准狠。
可惜她不是别人,她只是卫子凌,卫子凌永远做不到她们那样的随心所然,因为在她身上有自已的顾虑和包袱,她的人生注定是在走一条无法自主的轨道。
期间,慕倾城和陆韵玲闲聊起一些生活趣事,讲着在慕家的点点滴滴,只有卫子凌一个人闷头的吃饭。
陆韵玲对慕倾城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卫子凌想不到原来她也有这么感的一面,以前她只以为这一面只是对叶君临才有,现在才终于明白,她可以对任何人展现感的一面,唯独只有她不会。
陆韵玲由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吝啬看一眼,只会觉得她是在刻意的讨好。
挑着碗里的饭粒,觉得索然无味,脑里的思绪无边的乱扰着,自已的存在只是一个摆设,任人耻笑的摆设。
“凌子,今天下午你去哪里了?”陆韵玲突然话峰一转,转到卫子凌的身上。
卫子凌抬起头怔看着她,捏握着筷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口,吱吱唔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瞟了眼看向慕倾城,难道是她在陆韵玲面前说了什么吗,不然通常情况下她是不会追问她的行踪。
“问你话呢,难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心虚了还怕人不知道吗?”陆韵玲见她吱吱唔唔的样子更来火,她可不是老爷子,更不吃她这一套。
卫子凌低着头,紧紧的攫着手里的筷子,力道之重就要握断。
看来慕倾城还真的不顾一切把事情摊出去,不对,慕倾城不可能这么蠢的把去桐轩的事情告诉陆韵玲,这不是间接的把她自已也暴露了出来。
“妈一一我今天其实是……”卫子凌鼓起勇气,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会有露脚的一天,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倒不如让自已解释更妥当,她决定赌一把,不管是输是赢,至少决定权还在她手上。
“陆姨一一”慕倾城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欲语欲泣的看着陆韵玲,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
陆韵玲放筷子,拉起慕倾城的手,眼色厉行的瞪着她说:“放心,有陆姨在,一定会给你个交待,不会让你受委屈。”
卫子凌被瞪得不明所然看着她们俩个,不过紧促不安的心稍平静了下来,陆韵玲会这么说,证明慕倾城还没把事情扯开,这也许只是她玩的又一次把戏。
她没有急于开口辨解,放下筷子定眼看着慕倾城,想知道接下来她究竟要说什么。
“陆姨,你不要怪凌子,是我不好,昨晚是我不该买同样的礼物,她打我也是应该的。”慕倾城低眉顺眼的抚上陆韵玲的手,撇着嘴甚是委屈的说,仿佛她就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而她就是万恶的毒女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打人就是不对,看看你的脸颊都红肿了,这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待。”陆韵玲说到这个的时候眼角狠狠的剜着卫子凌。
“是我有错在先,不怪她动手,我爸妈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解释清楚,不会让陆姨你为难。”慕倾城假惺惺的说着劝说,把所有的错都归在自己身上。
在慕倾城识大体的对比下,对卫子凌又厌恨几份,在她身上,陆韵玲本挑不出任何满意的地方,语气不免尖酸刻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卫子凌扯了扯嘴角,冷冷的耸耸肩,“你们都把话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世界真的疯狂了,至少卫子凌觉得她的世界真的已经近乎疯狂。没有对错,没有是非,仅凭一张嘴,就能颠倒是非黑白,完全凭个人的喜好就决定一件事情的对错。
既然如何,她又何必解释,再多的解释也只会是狡辩,从一开始,她们就把她判定了死刑。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说错你了吗?难道城儿脸上的伤不是你打的吗?”陆韵玲掷声有力的拍上桌台,嫁到叶家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甩脸色给她看。
她倒好,在叶家地位没站稳,仗着叶振国的宠爱傲上天,哪天让她当上叶家少,是不是她也要看她脸色讨口饭吃。
“没错,她脸上那两巴是我打的。”卫子凌瞥了眼慕倾城左脸颊上红肿的印痕,坦然的承认,也听到周围佣人的抽气声,人是她打的,本就不惧承认。
陆韵玲简直气结,直颤着手指点着,怒斥道:“自己都承认了吧,这次我没有诬赖你,还真以为老爷子能护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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