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道:“师兄……?”
应宜声却不理会他的惊惶,侧首问:“什么时辰了?”
距离典仪开始只有半个时辰,谢回音毕竟是没有正式身份,自然无权参与,应宜声站起身来,垂首对着铜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浅笑:“……我应宜声不爱欠人人情,现如今可不欠你些什么了。”
他迈步走向门外,徒留谢回音一人呆立原地,茫然无措。
……他明白应宜声在说什么。
那夜,他以绵薄之力,替应宜声分担了一些冰蚕,因此,应宜声将他带出,是为还那日的滴水恩情?
所以……师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一时间,谢回音身上时而寒时而热,热汗滋滋地从后背冒出,而应宜声没有管他,一路向门外走去。
直到还差一步跨出门槛时,他偏过头来,对谢回音道:“礼乐烦扰嘈杂,不必细听。”
应宜声既如此说,谢回音索性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只乖乖在无雨阁内等候。
等,一直等,等过了午时,等到日晷的指针向午后偏去,在寂静无声中熬过了数个黑暗的钟头,一分分数着时间的谢回音像被置身在一把小火之上慢慢烘烤的青蛙,随着渐升的温度愈加不安起来。
终于,他无法忍耐,解了自己视力的封印,摸出了门去。
悟仙山为一山脉,四座山峰拱卫着主峰,主峰自然是宫家所居之所,凡有重大集会,众门门主弟子便在主峰汇聚,平时则各据一个峰头,各自忙碌,互不相扰。
而今日的“宫徵”,格外不同。
这点不同,在谢回音踏出无雨阁大门时便发现了。
昨夜的暴雨过后,大批大批的蚯蚓拱出泥土,而现在,地面上满是蚯蚓尸体,一窝一窝,像是毫无生命力的绳线。
谢回音奔走在寂然无声的宫徵山上,跌跌撞撞,环顾四下,却发现不了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所有的高级弟子均去观礼台看新任门主的继位典仪,连那些洒扫的也不例外,但已是午后时分,却半个人影都没有回来。
小厨房里锅灶冷清,阶前树叶纷落。
无人蒸煮,无人打扫,无人归来。
本来典仪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结束的……
谢回音根本认不得路,自从从谷底来到山上,他就没有出来走动过,因而他就像一只无主不识路的孤魂,只能徒劳地张望、发呆,然后奔走。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个念头仍在煎熬着他,催逼着他,去找到应宜声,找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急切,甚至让他忘记了解开自己的其余四感。
单凭着一双眼睛,谢回音于一片寂然无声的绝静中,找到了观礼台。
……人,台上台下都是人,但很好区分。
在这里,只有倒着的人和站着的人。
倒着的,何止成千上万,个个目眦尽裂,透明的液体从他们的孔窍中流出,凝固,结成了眼泪似的痂。他们仿佛在思悼着些什么,因此流下菩提泪、凤凰血,郁结在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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