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着真正的哲学问题,展枚被引进了上谷东面的暖厅。
负责接待他的弟子谦恭有礼地奉上茶水:“展公子,小心烫口。”
展枚耿直道:“多谢,我不渴。”
小弟子立刻苦大仇深脸:“家主临行前交代过,展公子最爱喝这枣叶茶,时值冬日,又没有新鲜枣叶,这是弟子们现画出来的……”
展枚顿时觉得对方如此劳心费神,自己不喝不合适,便体贴道:“嗯,我喝。”
小弟子见展枚喝下了茶,受到了鼓舞,又递上来一条锦光流溢的银狐毛毯:“家主临行前交代过,展公子自从受伤后,体质虚弱,要注意保暖。即使在暖厅里也不能大意,需得用毯子护着膝盖才行。”
……展枚放弃了强调自己已经痊愈两年的事实,严肃地拒绝道:“太奢侈了。”
小弟子忙说:“不奢侈,不奢侈。”
这绝不是什么谦辞,前些日子,上谷全体弟子在经过商议之后,私下里举办了一次集体绘画创作,主题就是“银狐”,每个弟子将自己的银狐从画里幻化而出,薅下银狐的皮毛,再把被薅秃噜毛的银狐们重新塞回画里,就凑出来了这么一条毛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真一点都不奢侈。
受不住小弟子滚烫灼热的小眼神,展枚轻叹一口气,把大得宛如一床被子的毛毯盖在了自己身上:“焉和在临行前还交代了别的什么吗?”
小弟子挺利落道:“暂时没别的了。展公子,您在这里稍等,我就先退下了。”
于是展枚坐在原地,裹着雪白雪白的大毯子,面对着暖厅墙壁上高悬的乐氏祖先像,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他的跪姿规范,双膝抵在蒲团边缘位置,屁股摆得端端正正,小弟子进来续了三四次水,都没见他换个动作。
第五次进来的时候,小弟子终于忍不住了:“展公子,您脚不麻吗?”
展枚认真脸:“麻。”他捧着冒热气的茶杯,沉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忍。”
小弟子:“……”
他有种在无意中虐待了客人的错觉。
短暂的僵硬过后,小弟子重新堆出了标准的“如沐春风”式笑意,和乐礼的笑容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展公子,您起来转一转吧,这暖厅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好东西”三个字,小弟子特意加了重音,可惜展枚抓错了重点,严肃道:“到了主人家中擅自行动,于礼节不合。”
小弟子:“……”
半晌之后,小弟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展公子可真是不能一饱眼福了。前些日子,家主偶然遇见一极美的女子,惊为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作画,还特意将她的画作珍藏在这暖厅之中,说这是他毕生最佳之作……”
说完,小弟子就想抽自己一通。
这造作的口吻!
这欲擒故纵的神态!
这烂破天际的激将法!
白瞎了这么好的借口了!
然而,展枚却有了反应。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极美的女子。
第二,乐礼为她作画且珍藏了她的画。
当然,小弟子浮夸的语气和演技被他选择性略过了。
注意到这两点后,展枚突然觉得很生气。
但因为他一贯严肃,即使生气,面上也显不出什么来。他转过头来,问那暗自懊恼的小弟子:“那美人图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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