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方才就觉得冷，那又为什幺不穿好衣服光脚到处乱跑呢？还开了窗子。”
周笑仪听了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师父在这里等着他！他立时张口结舌——之前编好的理由在方才的心荡神驰中早忘了一多半！
当下结结巴巴：“师父，我……我是……”
越是说不出来越是着急，越是着急便越多想。他在心里狂喊：快说些什幺啊周笑仪！万一解释不出来，万一师父发现我刚刚在……在……
其实这事本来极好解释：直说是梦遗了，自己正要换衣服，窗子吹开了，把裤子刮到盆里烧着了，干脆便直接全烧了……之类。
可周笑仪因为那心病，死活不觉得梦遗是一件可以原谅的平常事情，便如何都说不出来。
崔定见自己这小徒儿双眼睁得大大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惊得脸儿都白了。当下叹了一口气，不忍逼他，只说：“别着急，既是不想说，那为师不问了。”说着转而问他，“方才午睡了？”
周笑仪微微稳住：＂……嗯。＂
“那天黑之前别再睡了，补身的药在西侧小厨房里，等会到了时辰记得喝。”
……便这样极为温柔地和他说话。崔定天生声音便有些低沉，现下又用这般语气，手上还一直安抚他，周笑仪慢慢放松下来，渐渐听得简直快醉了过去，脸上也如醉酒一般，红红的。
崔定又唤：“小蛮。”
周笑仪又听得他用乳名叫自己，不禁抬头向他看了一眼，猛一下发现崔定离自己坐得极近，脸上轰地一下热了，忙把头低了。
崔定见状心中暗叹：小蛮这样其实并不难发现……之前他疏远、回避自己，还频频下山出去游历，言谈间提及结交不少江湖朋友，自己还以为他长大了，厌倦了这青桐峰上的平淡日子，再加上那段时间他归元令九年一期的时令到了，必须要闭关，这一闭关便是大半年。出来后小蛮便又去游历，回来便说自己要对无量庄动手。
自己反复跟他说时机尚未成熟，他的功夫也还未到家，小蛮一向温顺，这次却又如他六岁那时，铁了心，只是那次他如小豹崽子一般不安分地闹，这次却是低了头，声音也是低低的，只跪在自己面前反复恳求：
“师父，徒儿请求您，让我去吧。”
又说：
“徒儿实是报仇心切。”
崔定如何看不出来他这只是借口？却无论如何，不愿见他低落，也再不想逼他。只能无奈应了，自己做好准备要给他扫尾。小蛮便又闷着头忙于复仇之事，两人便一直淡淡的，直到他屠了无量庄，却也受了重伤，被自己带回青桐峰。
那段远远看着他的日子，想来已经有一年多。
若不是方才那一刻自己发现了他的事，恐怕两人便要依着小蛮的想法，一直疏远下去，直到天涯两隔。
崔定感官极为敏锐，方才周笑仪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他便觉察到一股细微的气味。
那味道甜甜的有一点腥气，却又不是血味。
崔定自五岁开了蒙后上了青桐峰，蒙师尊程衍之传授武学与医道，淫浸至今，对于人体自是比常人要熟悉得多。
他知道各人的身体各有其特殊气息，以腋下、胯下等部位为甚。此前周笑仪伤重时，自己也曾亲手为他换药，却从没有如今日这般有这等气息。所以这味道是小蛮的身体在某种特殊状态下散发出来的。后来小蛮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适才问他，得知他今天曾经午睡，又见他烧了中裤……梦中精满则溢，这本是绝大多少年身上都会发生的事，但也是私密之事。崔定一开始还不确定小蛮方才的夸张反应是否是因为怕自己这个“长辈”得知自己做了羞事，抑或是其他……
他这一年多离得自己远了，崔定从前以为这是便是他的真实心思，于是顺着他放了手。今日阴差阳错心中又有了别的猜测，他将稍微两人距离拉得近了些，细细观察就发现了端倪：小蛮钟情于自己。
小蛮亦钟情于自己。
崔定此刻才觉得心中真正松了。但是他却又并不盲目欣喜：寻常少年，梦遗之后反应也不必如此激烈，竟然要烧了衣物；方才看小蛮对自己的反应，再对比他拼命要疏远自己的行为，从这种种看来，小蛮对他自己的身体、对他与自己的关系，存有极大心结。
崔定方才替他按摩右手之时蹙眉，便是在想这些。
他自是知道小蛮的性子：这孩子虽然对着自己一向温顺，但是若他打定主意要做什幺，却也固执难改。便如他这次执意要提前动手……
崔定又顺着多想了几步，登时前后贯通，全明白了：自己这小徒儿喜欢自己，却又急切拼命地要离了自己，此次时机并未成熟他却如此迫切地要提前动手报仇，并在报完仇之后，在身受重伤之时还提出要下峰，自己当时心中烦闷已极，误会他厌了自己、迫不及待要下山。
此时再想，他躲得这样急，怕就是因为那心结逼得他，逼他急急地要离了自己……
只是这心结具体是什幺，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抑或是两人的师徒关系？这两样却均没有这样急迫，因此看起来并不像……周笑仪紧紧缩成一团藏着，崔定目前尚未探到。
他十七岁左右初遇六岁的小蛮，两人的性情均不软弱，甚至可说都十分强硬：小蛮吃软不吃硬，崔定那时更是软硬均不吃。二人起初相处还颇有些激烈的对抗，后来方才磨合好了，崔定更是为他改了些性子，温和了很多，便是他师尊程衍之见了都啧啧称奇。
若是旁的两人发现彼此暗暗两相情悦，直接捅破窗户纸好事便成了。
但是在周笑仪身上，却是不行：周笑仪为人颇隐忍，又因为幼年便逢大难心思重，有时便想歪了，钻进了牛角尖，就如最开始初遇时那样……他又太固执，性子颇有些“痴”，认定的事情极难改。现下崔定想他如此避着自己，还念着伤好之后便下山，必是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决定了不跟自己挑明。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就此离开自己。
可崔定若是没察觉他的心意倒还罢了，今日察觉了，便万万不能放手。
但他也清楚，按小蛮这要命的、认准了便扎进去一去不回、可算是有些“痴”的性子，自己若是不弄清楚他拒绝自己的原因、不给他从根本上解开心结便贸然挑明，他怕是立时要一力依着他自己的决定拼命逃开。
便如方才，自己略微一试，他便惊慌失措。他只能无奈之下暂时不再提及。
崔定也想过强逼。他倒不觉得自己压制不住这小徒弟，可是他又万万不想再一次地强势逼迫他。
说起来……他现下再回忆，小蛮六岁那次两人闹得鸡飞狗跳，自己当时太过年轻，处理得恐怕有些不妥，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他心病的一部分……
——所以就算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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