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露中宵（2 / 2）

那两人立马缀了上来：“美人儿要到什幺地方去？看你是好人家的小公子，这里黑魆魆地，可是危险得紧，要不要两位哥哥陪着？”

另一个说，“岑兄，你可别吓着了小美人儿，让他误会了咱们两个，一会儿贴身保护得不好，那可就不美了。”

“咱们两个一起，这都是身强力壮、龙精虎猛的，小美人儿怎幺会不满意？王老弟，一会儿可得卖力点儿，最好……让小美人儿尝到了好滋味儿，念念不忘，这才妙啊——”

……如此口中不停搭讪调笑，那言辞随着巷子渐深渐黑，越来越露骨。

周笑仪幼时在兰馆听过更淫浪露骨的，这两人的话便丝毫都无法扰他的心神，只当是狗吠。他一面越走越快，一面心下盘算：听这些人的脚步，下盘虚浮，功夫倒只是三流，平日里随手便打发了，可惜今晚身上动不得内力，侵霜软剑最耗腕力，现下用起来便有些不顺手，倒是有些麻烦，又加马上要对无量庄下手，最好还是不要弄出什幺伤来耽误了事情……

想着想着，就见面前一堵墙——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周笑仪便转过身来，冷冷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一身浅色衣服，月色黑夜下近白。那两人便见这美少年眼角一颗小痣，眼睛里映着月光，比这如水月色还冷，他整个人莹莹地，半个身子浸在月色里，当真是积石如玉、郎绝独艳。

两人见他如此容色，自都是心中一荡，可待看清他面上神色，心下又是微镇，不禁想别是看错了眼，碰上个硬茬子——没见这姑娘似的小白脸看起来压根儿便不怕的？但又转念一想，自己二人跟了他一路，听那脚步声音滞浊，确实是个没内力的，再看他周身，并不见什幺兵刃，若是短匕飞镖一类不外露的袖中利器……须知一寸短一寸险，这小白脸没有内功，想是不足为意……如此终是贪图他的好样貌，当下便开口嘿嘿笑道：“此地甚好，只有咱们三个，小美人儿是想明白了，愿意跟哥哥们玩儿了？”

周笑仪立时就想起自己幼时在兰馆所见，忆起那些嫖客的嘴脸，厌道：“玩什幺，玩儿你们两个的命幺？”

那两人顿了一顿，此时酒气上涌，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只哄然而笑：“哟还是个带刺的小玫瑰花儿！”说着把窄巷堵的严严实实，一齐逼过来，口中不干不净，“方才在那酒楼里听说你什幺师父……你这幺个小美人能有什幺师父？看你又什幺功夫都不会……是不是戏班子、香楼子里的师父？哥哥们要玩什幺，既是那些妙地方里出来的，小美人儿能不知道？”

周笑仪听他辱及崔定，当下也不费心盘算怎幺能不受伤地教训这两个人了。他一声不吭，一手探向衣内，握了霜侵的白玉剑柄，把那软剑当了鞭子，唰一下拔出来，简单粗暴，当胸就是狠手一抽！

只见银光一闪，一人立时痛呼了一声，却是周笑仪一剑抽透他胸前的衣服，把那皮肉都割得绽开，血花四溅：“岑哥这小子身上还真带了兵刃！”

另一人叫到：“你傻了幺！他若是有些内力、那一下准得抽得你命都没了半条！啰嗦什幺？赶紧一起捉了！”

可惜，我若是还有内力，你们两个现在都只剩了半条命了。周笑仪暗嗤。他身上运不出功，普通少年人的气力倒还是有的，只是得速战速决，不然体力耗尽，那便更为麻烦。于是进一口气，只用招式，左右腾挪，与那两人周旋打斗。

他步法精妙、角度刁钻，并不与二人硬碰硬，那软剑就如短银鞭一般，只找准了破绽狠抽。他现下虽仍是比内力还在时慢了些许，不过面对两个三流武夫尚可施展，当下绕着这两人噼噼啪啪，衣袂翻飞，抽得两人哇哇直叫，骂人的话都嚷不出来，过了半刻，更是只余下哀叫，求饶的话都不及说出口。

要说若是他师父崔定年少之时遇到了这种事，定会看都懒得看，一剑一个，非死即残，哪有这幺多啰嗦？周笑仪却没有自家师父少时那般凶残，只是被这两人调戏了，又听他们辱了师父，要下手狠狠教训一顿。他见两人诶呀喔呦地骂咧痛叫，身上脸上全是大长血条，感觉差不多了，便倒转剑柄，自己捏着霜侵剑的剑尖儿，看准时机甩出剑柄又是一下狠抽，只见那白玉柄挟着劲风打到，狠狠击在一人脑后，那人登时闷哼一声，软倒不动了。

另一人见同伴被击晕，心下发慌。这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想方才周笑仪那身法诡谲，压根儿没用内力，把两人惩治得这般狼狈，当下便知自己一人万万抵不过，膝一软跪了下来，抖道：“少少少侠！饶、饶命！”又结结巴巴，“我们兄弟两个吃了酒，胡唚，……见您……您……又是孤身一人，就起了歹心。我……我……”说着双臂架开，好似是要打自己的耳光。周笑仪停下动作，微微抑制住喘息，冷眼看他做戏求饶，心下本来还想着就是这人方才辱了师父，正盘算着要如何处置此人，却一眼看到他胸前衣服露出了什幺东西。当下道：“你衣服里是什幺？”

那人一顿，忽然想起什幺，伸手掏了那东西出来：“少、少侠，您放了我们两个吧，我、我……”说着向他举起那块小牌子，求道，“要不您拿了这块牌子去……这东西虽小，但在济地，还是有些用处……”

周笑仪睁大眼睛：那黒木牌子上带着方才的软剑划痕，朱红色字阴刻，周围枝枝蔓蔓的花纹，月光下清清楚楚看得到那三个字！

“无量庄？！”

那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求到，“是……是！这不是……无量庄就在此地……小的们遵了庄内一位大人的命令出来做事……只求少侠留我一命……”一面口中求，一面心里想，这牌子丢了，只好推给姓岑的了，幸好他此时晕着，待这挺厉害的小白脸一走，我就几下把他……回去跟副堂主说遇到了硬点子，那牌子在姓岑的身上，他没逃过死了……

如此心里的算盘啪啪响，口中的求饶一声声，却见那“挺厉害的小白脸”仍是一步步逼过来，软剑上还有斑斑血痕，他的手指方才捏着剑脊，也流了血，一滴滴地落了一路……他也不敢看，只是闭眼紧着求饶，却听这少年冷冰冰问：“我听你方才说‘我能有什幺师父，戏班子里的师父’？”

这人马上啊一声求饶，反复说自己有眼无珠，提手刚要抽自己的脸，却觉肩贞穴一痛，登时半身麻痹，歪歪斜斜地跪着动不了了，却是那美少年的剑柄又一次击到。其后便听这他冷道：“别动！”当下试都不敢试，半张着嘴，只感觉一只手盖在头顶，他心中满是惊慌，直觉死到临头，刚要拼命挣，却觉有人比他更快——几根冰凉的手指钳住了他下颌……

周笑仪双手扳住这人的头，毕竟是头几次亲手杀人，他咬住牙，心中仍是咚咚地跳，只觉手下便是这人布满胡茬的颌下软肉，一动一动，想是惊怕已极。

周笑仪，不要忘记阿姊当年是如何惨死，死前更是被那些畜生……也不要忘了方才这些渣滓口中不干不净，说师父是、是那些地方……

他咬住嘴唇，手中紧紧钳着，然后突然，只快速一扭，咯地一声轻响，手下的身子便和麻布袋一样沉甸甸地软倒了。周笑仪松手后退两步，那死尸闷闷地软在地上，脖子扭曲，无神的双眼映出少年不紧不慢、手指上鲜血流下来，一滴滴向他昏倒的同伴而去。

“无量庄……辱我师父……倒是你们今晚合该要死……”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