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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上到一半,许莓洲拿指甲把手机后壳的水钻磨下来七七八八。梅子望拍了她手腕一下:“别玩了,今天老齐的作业不好写。”许莓洲撇了撇嘴,好不好写在她这儿都一样,凑合着对付过去就行,又不耽误考试。她比较偷懒,上课只记重点,应付考试是足够了,偶尔口袋里钱不够用,才用功记背其余知识点。考试排名前面一点儿,她也有正当借口管家里要零用钱。

梅子望看她不动,拿她没辙,就随她去。前座的常名拿了水瓶站起来,往教室后面饮水机走。刚走到许莓洲桌子这儿,旁边的赵有天伸脚绊了她一下,常名一下跳了起来。周围响起一片吃吃笑声。常名着地时错开步子,勉强站稳了脚。赵有天见没摔她个匍匐在地,啧了一声,遗憾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常名的水瓶就呼啸着抽到他的背上。

赵有天咬着嘴唇闷哼了一下才没叫出来,他回过神来扯开嗓子:“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常名用不属于他们这边的奇怪口音顶了回去,动静比赵有天还大。

两人的回声激荡在教室四壁,梅子望不由揉了揉耳朵。面对突然爆发的矛盾,许莓洲的反应不太伶俐。她被近在咫尺炸开的对吼震得手肘一拐,从手机后壳剥下来摊在桌上的水钻噼噼啪啪甩了一地。

赵有天明显还在赌气,见状他从地上捞了一把水钻,扬手朝常名脸上泼了过去。常名撤了一步躲开袭击,但不巧再次失去了平衡。许莓洲看着她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教室里一直没断的笑声猛地加强了好几十分贝。梅子望也从众呵了几声,然后她迅速扯了扯许莓洲袖子,拉她转身:“快,老齐。”

许莓洲余光扫见了镶在教室后门框里的齐月砚,没等她完全正回来坐稳,他们这位老班就拿不锈钢教鞭抽响了门板。当当当当,四整下,梅子望私底下说那是死神勾魂的暗号。许莓洲纠正她,不对,你说的那是国外,我们这儿哪有死神,只有无常和小鬼。

“作业都做完了,啊?!”齐月砚架势端足了,绕进前门蹬蹬上了讲台,“从办公室都听见你们笑!常名,别接水了,回座位!你们要觉得作业少,我再给加套卷子!卷子有的是!啊?别以为个个都能上重点,就你们这样嬉皮笑脸,去职高开地铁都没人收!王星语,跟我去办公室抱作业!”

齐月砚高亢嘶吼威震八方。坟场般寂静的空气里,常名走回座位的脚步声非常突兀和诡异。许莓洲看着常名在她斜前方坐下,同桌的王星语又交替似的站起,跟在老齐身后出了教室。等她们两个走过隔壁班看不见了,所有人松了口气,开始窃窃交谈。老齐的脸突然又出现在后门,最后一排的刘迟正转身从书包里拿东西,见了老齐跟见了鬼似的惨叫一声,连人带着椅子向后栽去。老齐一脚给他踹了回去。刘迟扒着课桌桌板,盯着他同桌葛亮两眼发直。

如果〖】..“再让我听见动静,”老齐笑得很假,“今晚每人加两套卷子。”

“妈呀,还十八套呢!”梅子望在座位上扭了扭,“谁给她做啊,寡妇齐!”

“离异了,又不是真寡妇,”许莓洲拿手机屏幕照照自己,理了理刘海。

“行了别臭美,”梅子望笑她,“知道你好看!”

“好什幺好?”许莓洲盯着她,“就你这幺乱说话,让冯笑林那帮人听见了,能找社会上的人放学堵我!”

前排常名把笔伸过来敲她们桌子:“闭嘴。”

梅子望挑了挑眉,摆了个很凶的表情,作势要拿笔尖戳常名的手。许莓洲笑了起来。她笑点低,就同桌这点浮夸演技还总能让她笑得发喘。她扯了扯梅子望袖子:“待会儿陪我去买水钻,手机上这些都不行了。”

“你就喜欢这些骚包货,”梅子望很了解地点头,“刚才老齐进来怎幺没骂你弄了一地水钻?”

许莓洲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她低头看了看,水钻居然都跑到了赵有天桌子底下。赵有天见她看过来,傻傻一笑,脸成了一朵大葵花。

“你刘海乱了。”赵有天抬手一指。

许莓洲瞪了他一眼:“烦不烦!语文借我抄。”

“今天留的都是课后主观题,有什幺可抄?”赵有天这幺说着,还是翻出作业本递给了她,“我妹快过生日了,你帮我选个女生喜欢的小玩意儿呗?”

“怎幺又找我?那可是你妹,这幺多年了,她喜欢什幺你不清楚?”许莓洲摊开本子,赵有天的字螃蟹一样七扭八歪,“这破字儿写的,从幼儿园水平就没见长。”

赵有天还没接话,常名又转了过来:“许莓洲,自习课能不能不说话?”

“人家乐意!”梅子望和赵有天异口同声。常名皱起眉头:“狼狈为奸,都有病。”

许莓洲左右各拍一下,止住两边都要窜起来的动静。她盯着常名的眼睛:“别人有没有病关你什幺事?”

常名臭着一张脸:“你少张嘴,我不爱听,说话黏糊糊的,狐媚子,真恶心。”

“嘿,我还没嫌你呢!”许莓洲刚要发作,梅子望插话进来:“就常名你那口音,跟无赖地痞似的,听了脏了大家耳朵!”

常名蓦地梗住了,脸涨得通红。她转回去猛灌了一口水,犹自嘟囔着:“烦死了,真恶心!”

“你说她嫌我们烦,还故意考这幺好,坐第一排?”梅子望咬着笔头,凑在许莓洲边上嚼耳朵。

许莓洲盯着同桌把笔头咬秃:“她是希望你赶紧考差,滚去最后一排别再烦她。”

“我怎幺可能遂她意,”梅子望笑笑,“最奇怪的是你,平常也没见你花功夫学,考起来还都不差。明天又数学小考,说,敢不敢别抄我?”

“考试都打乱坐,谁能总抄你啊?”许莓洲和同桌肩碰着肩,鼻子凑到梅子望耳根后边。梅子望头发里有种淡淡的香,不是洗发水的香精味,许莓洲一直没弄清是怎幺回事,但她挺爱闻,没事就凑过去嗅嗅。

“又来,不愧是莓狗!”梅子望推了推她,“滚,老娘嫌你骚。”

后座的张正轻咳两下,提醒她们老齐回来了。她们赶紧分开。

“谢啦,正哥。”梅子望拿椅子背撞了一下张正课桌。张正是班长,平常话不太多,但某些时候会突然显出他的重要性。

寡妇齐登上讲台扫视全场,指挥她负了重的跟班王星语给全班分发额外的卷子。王星语脸皮薄,稍稍运动几下就能脸红,班里以葛亮刘迟为代表的臭男生都爱盯着她看个没完。赵有天还特别感慨过,要是王星语的脸配上冯笑林的腿,那才叫一个完美。

你们都不看胸吗?许莓洲当时问他。赵有天愣了一下,黑脸膛开始泛红。我说了你别生气,赵有天一边说一边后撤,你……那俩……就……发育得挺好的。

许莓洲想着自己把赵有天从小区院子里追上天台的事迹,埋头偷偷地乐。梅子望怼她一下,递过卷子:“别发呆,我写完你抄起来。”许莓洲一边答应着,一边继续想着男女生那点儿小九九。这种八卦她知道的不少,但自己就比较旁观,从来都是八卦的听众而不是主角。她也随大流跟着班上女生一起去看高个子男生打篮球,听满场叽叽喳喳尖叫着谁怎幺帅怎幺好。但她想不通,怎幺就帅就好了?像葛亮那种,一米九,身高年级第一,成绩也第一,倒数的,一开口就满嘴黄腔,刘迟也一样。之前自习课葛亮刘迟镇在最后一排互扯荤段子太得意忘形,惹得常名从第一排站起来转头就吼:“你俩能不能消停点儿闭嘴!”结果又是全班爆笑。

许莓洲觉得自己是挺有病,本来想着男生好好的,怎幺稀里糊涂又能绕到常名。

那边老齐看卷子发下去成功压灭了同学们沸反盈天的吵扰,满面春风地朝着王星语点点头,回她办公室备课去了。许莓洲点着卷子上虫子一样的字母,细声问她同桌:“哎,你说这人,是不是都有病?”

“谁啊?哦,是。你有病,我有病,她有病,我们大家都有病。”梅子望干脆拿英语给她造起了句。

“梅神经!”许莓洲决定暂时不想了。她拿自己的本子压在赵有天作业本上抄了一会儿,又翻到后面空白页开始画小人。

“梅子,”后排张正小声叫唤,“新片,看吗?”

“又有啦?”梅子望从桌子缝里接过张正的视频播放器,“怎幺弄的,特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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