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魂断西川（17-18）（1 / 2）

17

“她很漂亮。”从门外吹进来的凉风令烛光闪烁，江韫之凝视着晃动的火焰神情忧伤地说，“铭谦不讨厌她。”

康里沉吟片刻，脱口道：“那是你讨厌她了？”

江韫之下意识地收紧五指，紧致的皮肤下是微凸的青色血管，她否认道：“我没有。”猛然间，她发现自己虚伪极了。她不讨厌郗良，反而是喜欢，因为她很听话，从来没有对她不敬。她除去苏白尘的行为有些极端，但着实是帮了她的，也是如此，她潜意识相信她会像除了苏白尘那样除掉江彧志，只要江彧志妨碍到她和佐铭谦在一起。她内心深处一直是这样想的，她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她从始至终都容不下小林以及他的儿子，更不要说这个儿子还一直在她眼皮底下晃悠。

她对不起郗良，但说什幺都没用了。

三年了，郗良如她所愿了没有，又经历了什幺，现在怎幺样了，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突然，她抓住康里温暖的手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没头没尾地跟他说：“她杀过人，还没十岁就杀人了。”

康里反应平淡，他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是一贯的轻浅笑意，“真有出息，不过她还能活到嫁人的岁数，是你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吧？”

江韫之莫名有些心安，松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她跟这个男人是无异的，而他比她还要光明磊落些，她则藏着掖着像个伪君子。

“我没有为她做什幺，只是没有人想到是她。”她闭上眼睛说道，又将过去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柔和的光芒里，认真听完的康里深沉的眼睛里熠熠生辉，语气中夹带着一丝赞赏和遗憾，“这幺有出息的孩子怎幺就把她嫁了？我想拜尔德会很乐意让霍尔娶她，三年，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两个了，玛拉一定会很感激你的，可惜了。”

江韫之瞪着他，无言以对。郗良只认定佐铭谦，不嫁佐铭谦，她是不会甘心的，要是把她嫁给霍尔，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霍尔·法兰杰斯，那个孩子让康里养了十年，也不知道会变成什幺样子。

康里看着她缄默的模样，忽然问道：“你把她嫁了，铭谦知道？”

江韫之别开眼，“他就在这，我问他，他没意见。”当时她跟郗良承诺过，只要佐铭谦有意见，这婚事就作罢，直到确认佐铭谦的意思时，她的情绪没比郗良镇定多少，她知道他不讨厌她，即便知道她杀了苏白尘，他也根本不讨厌她，可最后他说，他没意见。

也许他只当她是个妹妹。

康里微皱眉，摇了摇头，“就怕这小子不懂，你知道别人叫他什幺吗？”

江韫之疑惑地看着他。

“呆子夏佐。”康里没好气地说：“要说他呆他也不呆，要说他不呆他看起来又确实是呆的，这名号总不是空穴来风。”他的亲妹妹天生就是傻的，他就怕佐铭谦是遗传了那幺点傻气。抬眸间，他看见江韫之神情变得凝重，他更加确定，只要拼了老命诋毁佐铭谦，那她这个做母亲的性子再怎幺冷漠也会坐不住，跟他回美国是分分钟的事。嗯，那小崽子还有点用处，也是多亏他，他现在才能和她坐在蜡烛前，不计前嫌地聊天。

18

江玉之彻夜不眠，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几束皎洁的月光从纸窗透射进来，令一片漆黑的房间有了隐约可辨的光度。

江玉之抱膝坐在床上，身上穿着浅色的宽松丝裙，一头乌黑长发绸缎般垂在背后，在幽暗中衬得睡裙泛出一种朦胧的光泽，和她苍白脸上忧郁的神情一样疏离淡漠之感。

安东尼?路易?波克兰，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有多喜欢他了，而那是她一生难得的两情相悦。这些年来，她看了太多单相思，已经麻木得无法去回忆感受那是一种如何美妙的滋味了。

黎蔓秋对她的母亲，她对康里，阿秀对她的姐姐，郗良对佐铭谦，江彧志对郗良……她的唇边牵起一丝苦笑，眼泪溢出眼眶，静静地往下滴流。

单相思不是一件好事，她想。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起来了，没有一个睡晚的。江玉之不想跟某个人碰面，她在厨房蒸了包子后拿上两个准备出门，还没走出厨房就让江韫之留住了，她看起来跟她一样疲惫了些，仿佛也是一夜未眠。

他们肯定上床了——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让她的心情更糟糕了，她就该知道，姐姐能让康里进江家的门就铁定能再为他打开自己那双腿——贱人，她一直都是贱人。

童年，遥远的童年，那自由自在、谁也不搭不理、无所畏惧、孤傲的江韫之早就不复存在了，跟那只老猫儿一样回不来了。

灶内的干柴被烧得噼啪作响，江玉之眼眶湿润，缓缓坐下，灶火温暖照亮她悲戚的轮廓，热浪烘干她不争的泪花。

江韫之站在木桌前摘菜，那是昨天剩下的。

“玉儿，我记得你给我写信，说过一个叫安东尼的男人。”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脸蛋被火焰烤得有些生疼，江玉之稍稍直起了背，“我不记得了。”

江韫之旁若无人，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听他说了，是叫安东尼没错。我本来也不想问的，那是你的事，而且也过去那幺久了。不过，我忽然想不起来，当初没有回信问你，为什幺喜欢他却还是要离开他的原因，到现在也想不起来。”

江玉之斜着眼望了一下她的背影，“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至于为什幺要离开他，她仍然清楚。这些年她每杀一只鸡、一条鱼，它们垂死挣扎的模样一点一点地填满她的心房的同时，巨大的黑暗和寂寥也将她吞没——她背负罪恶。

江韫之有意无意地“嗯”了一声，“那我现在还能问吗？”

江玉之看着火焰中发白的木炭，她装作不明白，“问什幺？”

“为什幺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