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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一下！”土方双手摆出暂停的姿势。他站起来，将底稿还给近藤，短叹一声，“老大，还是我来吧。由我来应付杂志社派来的记者好了。”

“诶……诶？！”近藤大大倒吸一口气，眉毛都歪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向阿妙小姐大声表白！十四，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不是想阻止你——”土方一咬牙，说道，“老大，这次你的照片要和访谈一并登载出来吧？”“是啊，那又怎么样呀？”“问题就在这里，”土方翘起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晃晃，“组长的真面目要是曝光了，岂不是给那些仇家提供了机会？他们对老大你的相貌一目了然，很容易锁定目标，然后找来杀手——道上的人谁活动都很谨慎，白天聚会要求清场什么的，防的就是这些，可还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自投罗网岂不是太傻了？”

“可、可是，”近藤听完缩了缩肩膀，“那些介绍黑道的书，上面不是也有放照片嘛，再说答应了这次只拍一两张不怎么清楚的照片，这样，没问题吧？”

“嗨！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吧？一些小头目的照片放了也就放了……你想想看，松平叔什么时候参与过这种事？”

“这倒是。”经土方一番分析，近藤明显犹豫起来，“不过！伊东先生讲明了呀，要采访的是我们当中的主要成员啊，而且也答应了名字都用代称。总不好教下面的小角色来充当吧？”

“我觉得应该那样，反正一般人也不知道我们组织内部的成员结构。啊，打个比方，现在我说山崎是组长，不认识我们的人会怀疑吗？肯定不会，对吧？杂志报道上那些，随便骗骗人，满足一下当今公众对黑道的好奇心就是了，啊，市面上出版的书，老大你可以看看，真实内容较少，还是编小说的成分更高一些。老大，做人不能太实在。”

“那……伊东先生那边，”近藤失望地摇了摇脑袋，可还有些不死心，“若是别人介绍的也就罢了，但伊东先生不同啊，既然是他推荐的杂志社，总不能当真教山崎来冒充组长吧，那也太不给伊东先生面子了。”

“他不是自己人么。”土方晃了晃肩膀，“是自己人自然会体谅老大的难处嘛，况且谁说要山崎冒充呀。我不是说了，由我去应付嘛。副会长地位也不低了，就是伊东也不会觉得为难。”

“唉。”近藤长叹一声，大摇其头。

土方可算吁了口气，慢慢掏出烟夹。他坐回沙发上，点燃衔在嘴边的烟。刚才那番话，不完全是找借口，阻止近藤在记者面前发表丢脸的话题，确实是他一些真实的顾虑。不管怎么说，保护好组长是他的职责。

“嗳对了，老大，伊东自己不接受访问吗？

“呃，”近藤偏头想了想，“大概也会说一两句吧。”

土方吸了口烟，点点头。“噢，钱庄那边的事谈好了，如果急需用钱，手里资金不足的话，尽管和那边说一声就好，至于抵押之类的也好说。”他简单向近藤汇报一下。

近藤有些不心在焉地“噢”了一声，看情形还是在纠结采访的事。对此，土方打算无视。

*

当年，寺田辰五郎是怎么做到的统一口径？要弄清他的手法，首先要了解枪支走私案当晚他和次郎长所在的酒馆，是否乃常光顾的地方。假设是的话，老板和老板娘就是他们的熟人，据说辰五郎生前在那爿街区人缘很好，他拜托老板和老板娘协助他说谎应该可以做到。至于当晚在酒馆里的其他客人，或许也都是周围的居民，换句话说也许都跟辰五郎关系不错，过去的人们不像现在这么现实，讲究朋友义气，一同对警察说谎完全是可能的。这样，根本不需要花一分钱，次郎长被无罪释放之后，只消请他们喝酒作为答谢就可以了。但假如不是，那家饭馆兼酒馆的店，辰五郎他们只是偶然间光顾过几次，刚才的猜想就被推翻了。再说，辰五郎人缘再好，也不可能熟识那爿街区的所有居民，万一有人不愿帮助他向警方撒谎，他又能如何？

关键的证物，拍下当晚辰五郎同次郎长一起坐在酒馆里喝酒的照片，那是否真实？几十年前电脑技术远不如现在发达，连数码照相机也没有，估计那就是一张普通胶卷洗出来的照片，可以排除通过电脑加工的可能性。也不知照片上是否有显示日期，估计是有的吧，不然当年的警察早就提出质疑了。佐佐木记得住在歌舞伎町后街的老先生说，是因为当晚店里有酬宾活动才特地拍的照片，问题就在这里，世上真有如此的巧合？会不会是次郎长曾向辰五郎透露过走私枪支的事，而辰五郎又恰好清楚警方的行动，所以事先做好布置好一切，打听出那家店当晚恰好有特殊活动，便想好了对策，就是担心次郎长会不幸被捕。看来辰五郎有身为警员的觉悟，不会包庇犯罪行为，所以没有提前向次郎长透露警方的行动，不然他们完全可以取消当晚的计划，改日另做打算。

要是次郎长当晚确实不在枪支走私现场，后来遭同伙出卖，将他的名字供给警方，这才被逮捕的话……没到现场，不说明没有参与策划的份。不，不对！假如是这种情况，辰五郎出示的所有证据全是白费。次郎长一定是从走私现场逃掉的。

整理一下思路，事情的大致经过也许是次郎长当晚按照和辰五郎的约定，到那家酒馆一同喝酒，老板拍下了关键性的照片后，他便离开赶去和同伙会合。若枪支走私顺利，则万事皆休，若被警方干扰，辰五郎则会出面作伪证。

佐佐木咂了下嘴，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逻辑上讲不通。要是次郎长独自离开，当年警方肯定会询问，毕竟对方是重要疑犯。被警方逮捕的那些同伙，难道当真没有一个人出卖他？但那位老先生并没告诉他警方调查的具体经过，他也无从推测下去。人的记忆不可靠，老先生年纪又不小了，难免将记错或忘记的地方用自己的想象加以描述，当年的真实情况可不一定像他讲述的这么玄乎。

为什么一口咬定辰五郎作伪证？就算是次郎长这种危险人物，也不一定每次犯罪都会参与，当年的枪支走私案，兴许当场跑掉的是一个同次郎长相似的人，而次郎长不幸被警方当成了替罪羔羊。

“我没有义务帮助任何人逮捕我的朋友。”就凭辰五郎这句话。还有但凡巧合到诡异的事情，十有j□j是背后有人操控，佐佐木深信不疑。只因为是朋友，身为警方优秀的卧底人员，就不惜渎职作伪证来保护一个黑道成员？身为朋友的道义，可以凌驾在职责之上？说实话，佐佐木有些难以理解，据他目前所知，辰五郎和次郎长的关系应属于非敌非友，或亦敌亦友，至少曾是情敌没错，一同追求过登势老板娘，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辰五郎依然选择帮助次郎长逃脱。

算了，事到如今，真相究竟怎样都无所谓了。自己无缘无故想这些干嘛？佐佐木不由得苦笑，他目前可是正在监视那位受怀疑的女性，不该分神的。那个男人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能够很轻易将别人拉拢过去，无法不去在意他所说的话。对，就是因为在银座的酒店茶室见到了那个男人，才使得他难以集中精神办案，总是不自觉想一些没用的事。这件蹊跷事，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那家伙究竟是谁？佐佐木下意识按了按上衣口袋，里面放着他留下的只有手机号码的名片。估计又是个道上的人物，但也不尽然，至少给人的感觉不同于他了解的那些黑道成员。看来是自己低估了黑道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