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浩迪摘掉绅士风格的白手套,用温热的手指帮哥哥擦去泪水。
易维清倚在亲生弟弟的怀里可怜地抽噎,顺从如同温驯的羔羊。
宫人们早被易浩迪谴走了,偌大的宫室中只有相依的兄弟二人。易浩迪轻拍着哥哥的脊背,压低声音诱哄道:“哥哥,不要伤心,你有什幺话都告诉我吧。我们是兄弟,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瞒任何心事。”
易维清知道弟弟不喜欢自己柔弱而无男子气概的样子,哭了一会儿便强行压抑住泪水,眼睛红红地倾诉:“他总是要忙工作,夜里也总是待在外面,等到天亮了才回来。”
易浩迪惊异地问:“你是说陛下夜里不跟你睡在一起吗?”
易维清点点头,易浩迪却像是没听明白的样子,又追问:“哥哥,你是说你的丈夫打着工作的名号夜不归宿?那你们多久没做过了?啊,哥哥,请你不要害羞,我只是在关心你的情感状况。”
易维清明白弟弟是为自己好,老老实实地坦白:“有一段时间没做过了……因为他总是很累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要求什幺。”
易浩迪抿紧嘴唇压抑住笑意,又问:“该不会自从他登基以后你们就没有再行房了?”
“你怎幺知道的?”易维清惊讶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
易浩迪实在是忍不住,终究薄唇一弯露出了微笑。
易维清抬起手羞窘地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浩迪,求你不要取笑你的哥哥……”
“不,我没有在取笑你。”易浩迪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哥哥,你真的认为陛下是为了工作而彻夜不归吗?”
易维清心中一紧,反问:“难道你怀疑寰辰是去会情人了吗?”
易浩迪淡然地说:“哥哥,我建议下一次陛下深夜外出时,你派一个忠实可靠的人跟过去。看看陛下究竟是去了王宫办公室,还是进了某位贵族淑女的闺房。”
易维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这对寰辰来说是一种羞辱。更何况我不疑心他出轨,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验证子虚乌有的事情呢?”
易浩迪敛容正色,握着易维清的手道:“哥哥,你是王后,你和我一样肩负着家族的命运。你和国王的感情好坏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这对我们的家族也有莫大的影响,所以我要求你务必调查清楚陛下的感情状态。若是陛下真的是去私会情人,那我们也好提前做足准备。”
易维清回握住弟弟的手,怯怯地问:“做什幺准备?”
易浩迪轻描淡写地说:“你失宠也就算了,毕竟易家和王室联姻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万一瞿寰辰想要撕破婚约迎娶一位新的王后,那我们就得把你的旧房间打扫干净,免得你被他从宫里赶回家以后没地方住。真可惜,父亲的爵位还未捂热呢。”
易维清坚定地说:“他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易浩迪从容地答:“人不可相貌。若是你不认识我们的父亲,你也不会觉得他是那种会与家中女仆偷情的庸人。哥哥,我不但是从家族利益的考虑要求你去调查国王,更是为了你着想。若是他背叛了你,那你也好趁早死心,收回你的爱,把它交给不会辜负你的人。”
易维清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易浩迪缓缓摩挲着他交叠放在膝头的手,诱劝道:“哥哥,你不会拒绝你的弟弟的要求吧?”
易维清果断地说:“当然不会。”
易浩迪笑了笑,道:“哥哥真乖。”
与忧心忡忡的易维清不同,易浩迪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在王宫里陪哥哥用完晚膳,易浩迪才愉快地返回易宅。
这天深夜,瞿寰辰果然又要出门办事。易维清难得没有表现对丈夫的不舍,默默地看着瞿寰辰离开。
国王前脚一走,一个平民打扮的王后侍卫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这名侍卫是易维清从易家带来的忠实伙计,他只听从易维清的命令。
月光沁凉,夜色如水。易维清在寝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待着命运的审判。过了很久,王后侍卫才返回复命。易维清松了口气,王后侍卫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易维清心里一冷,用颤抖的嗓音问:“你看到了什幺?寰辰到底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呀。”
挣扎许久,侍卫才回禀王后的质询:“陛下没有去王宫办公室,而是驱车前往位于帝都西边的一座私人庄园。我趁夜去打听过,那儿是陛下最近以个人名义所置办的地产。庄园的看管十分谨慎,我实在是查不到庄园里是否有陛下之外的其他住客。”
易维清的微笑苍白而脆弱:“或许那座庄园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他嫌我太黏人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
侍卫小心地问:“王后……不,大少爷,明天老爷的生日会?”
易维清强颜欢笑,温和地答道:“我会和寰辰一起回家。能不能请你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诉我的弟弟?”
“当然。”侍卫躬身行礼,很快退下了。
偌大的宫室中只剩下易维清一个人。他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但他出乎意料地平静。
仅仅是彻夜不归留宿他处而已,这种行为背后有太多太多的动机。这不能说明瞿寰辰背叛了他……事实上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易维清走到落地窗边,清浅的月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孤单的人影。
真美啊,易维清心想。
月光是如此温柔,淡银色的光芒洒在瞿寰辰俊美无双的侧脸上。他单手托腮长久地注视着月亮,心里思念着宫里的爱人。
我的王后有没有入睡呢?
不,没有我,他是很难睡着的。
瞿寰辰想到今天早上他和易维清躺在床上,易维清以为他睡着了就悄悄地钻进他的怀里,还把他的胳膊放在腰上。这孩子应该是想营造出一种被我拥抱的姿态吧。真可爱,明明很想让我陪他,却努力地通情达理从来不撒娇,只在以为我睡着的时候才敢亲近我。
不得不承认,这样自卑又黏人的小猫更加惹人怜爱。
他一定想我想的睡不着,此时此刻,我们或许正在凝视同一只月亮。
想到这里,瞿寰辰不禁轻笑出声。
正在鞭笞犯人的侍卫们误以为国王的笑声是某种信号,众人立即停手,询问的目光齐齐投向坐在角落里的瞿寰辰。
瞿寰辰打了个哈欠,如波斯猫般慵懒地倚在软椅中。
哪怕是坐在墙角,也能鲜明地闻到血腥味道。
瞿寰辰淡漠地注视着屋间的中央,几个王宫侍卫正包围着一个不成人形的犯人。可怜的家伙瘫软在自己的血液和呕吐物中,时不时如脱水的鱼抽动痉挛。
瞿寰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我想我们的朋友已经感受到我们的热情款待了,让我们听听他是不是改变了心意。”
一个侍卫去接了桶凉水,哗啦啦地倒在犯人身上。犯人脸上的污垢被冲刷掉些许,露出一对浑浊黯淡的淡黄眼珠。
侍卫严厉地喝问:“快点坦白,究竟是谁指示你刺杀陛下?说出一个名字,这一切痛苦就能结束。”
那犯人闭上双眼,含混不清地答:“没有任何人指示我……我的一切行为都由我一个人负责……”
瞿寰辰叹了口气,乏味的眼神转向窗外。侍卫察觉到国王的不耐,狠狠地抽了囚犯一鞭,逼问道:“从陛下登基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整天在背地里弄些见不得光的可笑闹剧。陛下只是宽恕你们才没有加以追查,谁知你们却变本加厉,居然敢刺杀尊贵的国王!”
犯人猛地睁开双眼,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瞿寰辰是异国的婊子生下的混血杂种!他血统不正,他不配做国王!”
瞿寰辰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湛蓝的眼珠没有一丝情感。
那犯人开始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瞿寰辰和他的母亲,瞿寰辰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优雅地走到他的面前。
犯人狐疑地仰视着瞿寰辰,瞿寰辰微微一笑,用虚伪而客套的语气说:“很抱歉,我的血统让你感到了失望。但我想比起一个杂种而言,死人是不是更加没有资格佩戴王冠呢?”
犯人眼睛一红,高声骂道:“是你杀了大王子!你杀了你的亲哥哥!”
瞿寰辰后退一步,以免被混着血液的唾沫星子弄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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