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没了声音,只感到气结;但要打架也打不赢他,只能别无选择地喝口温开水润润发涩的喉咙,狼狈地转移话题。
「你有带研究资料吗?今晚本来要讨论密码学的吧。」
「带是带了,但我不觉得妳现在能有什幺贡献。」他直言不讳,语气带笑,对于我这个病人一点也不打算留情面的意思。
我不禁叹息,生病时特别无力迎对他这种不讨喜的说话方式。
「……可是你还约了何念甄不是吗?」继续问下去并不是想逞强硬撑,只是我不希望她误会我无故爽约。
「刚才我要她今天别来了。」孙景熙在我面前亮了亮手机,口气理所当然。「看不出来妳这幺想见她?」
我无奈于他的蓄意奚弄,不得不说他们师生俩有某种程度上的雷同:「断章取义……」
孙景熙听了一笑置之,待我喝完水他将水杯收到一旁,还自顾自地替我处理发酸的秽物;我看着依旧怔愣,因为自从妈负病过世后,会这样照顾过我的人孙景熙是头一个。
坦白说我都快忘了这种温馨的感觉,那种暖流淌动在心头的热度,以柔软的力道揉开早已积压成块的记忆,教我在怀念的流沙中细数感动。
「孙景熙。」当我回过神,口中早已唤出声。
而孙景熙刚好整理东西站在我附近,听见我喊他名字他也只有轻「嗯」了声,依然埋首于手边的动作。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恐怕我们一对视,我就没办法把接下来想说的话说出口。
缓缓吸口气,踌踌躇躇地,我低声落下两个字:「谢谢。」
在我的一句道谢后整个房间归于某种异常宁静;然而就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与其说他这个情感麻木的男人被我激起一丝感动或腼腆这类正向的情绪,不如说他是在保持沉默、静观我自己陷入尴尬的窘境还比较有可能。
但是坦白说,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那种拌嘴的相处模式会有任何改变;也许这是因为我们向来都不谙对彼此低声下气,以致于养成这样的习惯后,一时半刻很难有所改变。
所以我现在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病重了,才会选择用这种彼此都不习惯的方式传达谢意。
当我暗暗在心底检讨自己无谋的行为时,我的额头忽然被弹了一下。
事发突然,我一脸莫名地睁大眼,就见他对我投以侧目,「禁止妳在我面前露出惆怅的表情。」
对于孙景熙丝毫未有嘲笑之意而感到意外之余,我原想斥责他鲁莽的施暴行为,一时却因他话里流露出的敏锐观察力而语塞。
他看见了,我的惆怅。
「……你对病人就没有更人性化的处理方式吗?」反驳不了他的措词,我只好故作哀怨地嚷嚷。
孙景熙不置可否,仅技巧性地敷衍我的抗议:「又撒娇吗妳?」
说完,他已经来到我身边。我本来已经想好一连串为自己辩护的说词,却陡然被他过份自然的亲暱举动给震慑得心跳险些停摆。
孙景熙将额头靠向我的,具磁性的声线同时绕过我的颈子:「将就一下吧,体温计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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