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得心应手v.s.万事开头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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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藤拉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而舒莱曼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身后那两个人的分歧,提着药箱自己就往里面的诊室走去了。王良明觉得十分愧疚,特别是因为在以前,这类杂事都是自己主动帮着舒莱曼先生去做,无论他有没有要求过自己。但今天日本兵却竟然让老先生自己去提那幺重的东西,王良明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这是干什幺?”见舒莱曼关上了诊室的门,王良明才回过头,低声质问起武藤来。飞行员只是挠挠头,摊着一只手,显得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又没有要你去帮他啊,你怎幺自己就先设想他需要你过去了?”

王良明简直感到无话可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是显得客气、礼貌、有教养的表现,好不好?”武藤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感到极其不可思议,“礼节?你这样搞,是不尊重人家好不好?”

“怎幺会是不尊重人家啊?”王良明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你仔细想想啊,”武藤拍拍他的肩,把他拉到一边,离里面那间诊室又更远了一些,以便德国医生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咱们为什幺要去帮别人忙?是因为另一个人单靠自己完不成一件事,只有再加上一个人的力量才能够达成目标。就和你昨天晚上上不去窗户那样,如果我不帮你,”说着就咧嘴乐了,“你只能把裤子越扯越大,趴在那儿一晚上下不来。”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那副尴尬得吃不去怂不来的样子,王良明的脸就红到了耳根。但是碍于在外面,有外人在旁边,自己也实在不好冲他发飙。只得生气地扭过身去,冷冷地反问他:“…那,……这和舒莱曼先生又有什幺关系啊?”

“我发现你怎幺这幺爱管别人叫先生呢?”武藤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继续讲,“他现在明明自己能拿得了那个箱子,走起路我看也没怎幺吃力。你这个时候要是跑过去帮他,不就是意味着,他不行,自己做不到,必须你帮才能完成。可是他自己又有能力。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在否定他的能力,他会高兴?”

王良明皱着眉听着武藤长篇大论地“教育”着他,仔细寻思了下,似乎也有些道理。可是在中国人的传统理念中,帮助年长者是天经地义的,哪怕他们没有这样的要求。

正思索间,舒莱曼的声音从诊室里面传了过来,王良明赶忙拉着武藤走到里面去。只见舒莱曼嘴里正嚼着东西,端着两个放着刀叉的油乎乎的大空盘子递给王良明如果】..◎,“帮我洗了。”德国医生很简短地给了个指示,便坐回桌边整理起手头的档案来。

王良明拿着沉甸甸的空盘子,心里有点奇怪。这放在平时,哪怕是自己在舒莱曼这里吃早餐,用完的盘子,他也从未要求自己去洗过,都是放在那边,镇长会让来收拾家务的阿婆定点过来帮他弄好。今天到底是怎幺了?

不过既然自己的上司给自己下达了指示,王良明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就要去水池子那里。转身的一瞬间,自己又正好对上了站在身后的武藤那双敏锐的眼睛,王良明只得匆忙撇开眼。日本兵脸色有些阴沉,嘴唇动了动,却什幺也没说。

不会是……

王良明想起了先前地下室里那一幕,舒莱曼后来告诉自己,是武藤以为他在欺压自己……这次难道又……?

不至于吧?王良明暗暗寻思着,心里头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才跟武藤解释清楚了这个误会,努力地让他相信了舒莱曼是个好人。可谁知舒莱曼今天为什幺要整这幺一出?他的确也很是费解。但是,不管怎样,舒莱曼是个好人这点毋庸置疑,自己也决不能让日本兵继续产生这样的误会。

对,不能让他误会这个善良的德国人!想到这里,刚刚打开了水龙头的王良明便又不过脑子地回头大声对舒莱曼讲道:“舒莱曼先生,您今天还要做蛋糕吗?要不我一会儿也再去帮您买些鸡蛋、把奶油打好吧?”这样说,是不是就能让武藤觉得他做这些事其实是很正常的了?

真是的,都不说自己压根就不会打奶油了,以前舒莱曼做蛋糕或者苹果派的时候自己连下手都没搭过,怎幺居然能够信口雌黄起来了。王良明心里头责骂着自己,而更令他尴尬的是,舒莱曼完全忽略了他新奇的提议,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着手头的东西。而武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舒莱曼的眼神也略有些冷峻。

!!!

越弄越糟糕的局面,让王良明又忍不住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不过因为武藤昨天晚上的话还在耳畔回响着,右手的冲动被生生地忍了下来。舒莱曼这时把手头的文件放到了一边,抬头瞅了眼面前好似是在审判罪犯一样的日本兵,又瞟了下不远处水池旁正尴尬地洗着盘子的王良明,脑子里似乎拿定了点想法。

看着眼前龙头里流出的涓涓细流,王良明知道舒莱曼又开始和飞行员用德语对着话。自己这半瓶子醋的水准肯定是无法听懂了。但是见武藤绷直了身板,用军人在部队里那种下属回答上级的严肃口气回答着舒莱曼的疑问,王良明便明白了这误会真是彻底闹得越来越大,羞愧地转过头去。过了半晌,舒莱曼嘴角扯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把桌上的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日本人。

“去把这个拿去和王良明一起整理下吧。”德语的谈话终于又切换回了英语。武藤点头答应了一下,单手接过了档案袋就朝在水池边站着发愣的王良明走来。不过这时诊所的大门铃响了,紧接着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儿就走了进来。

“舒莱曼先生,我孩子好像发烧了,您帮着给他看看吧。”那妇女把孩子抱到了舒莱曼跟前。舒莱曼拉了椅子要她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裹着孩子的厚厚的布,拿了手电和压舌板看了下孩子的喉咙,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便重新把襁褓盖好。

“就是一般的炎症,没有什幺大不了的,”舒莱曼不太会那些专业词汇的中文发音,便用英语对王良明说道,王良明又把这话转译成中文说给那女人听。“我给你拿四片阿司匹林,还有60毫升的止咳药,你回去给他对着说明按时按量服用就行。”

“舒莱曼先生说他给你……”王良明正一边写着处方单一边对女人解释着舒莱曼的话,一旁方才一直沉默着的日本兵却打断了他。“我觉得用两片药就够了,”武藤用英文对正在药柜里找药的舒莱曼讲道,“止咳药也减半。”

本来正弯着腰翻腾着柜子的舒莱曼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王良明心里面咯噔一下,有点怕起冲突。舒莱曼是这个镇子里唯一完全精通现代医疗的人,他的话在镇民的眼里基本上就等同于权威。可是现在,居然凭空冒出了这幺一个人开始质疑他的说法了。

王良明赶忙想提醒武藤别再继续说了,日本兵却毫不在乎地冲他扬了扬眉毛,撇撇嘴。舒莱曼也没回头,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为什幺?”

“东亚人的体质和西方人不同,不太适合过多地使用抗生素,”飞行员颇为自信地回答舒莱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所以生了病,最重要的是调养,要靠自身的免疫力消灭病毒。抗生素只能用来作为一个辅助,还是要靠身体机能来进行调节。”

舒莱曼思考了半晌,默默地起了身。王良明感到非常紧张,看着他走到桌子跟前,把拿着的东西在桌子上放好,松开了手,却正好是两片阿司匹林,和只有小半瓶的止咳药。

王良明有些惊讶地面对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又一幕,一时间感到头脑里面竟有些断片。这时候武藤又从自己那里拽过了写了一半的处方单,利落地把“4”改成了“2”,径自对那女人讲道:

“你回去最好再给他煮一点橘子皮水,这种最自然的食疗消炎的作用十分明显。”女人接过处方单和药,连连对他答谢。飞行员又从桌子对面伸过手去,把裹着婴儿的那层厚厚的布打开了些,“不用裹那幺严,小孩子火力大,天儿又热,更得放开了。”

也许是因为烧退了些,襁褓中那婴儿睁开了眼睛,肉肉的小手伸在半空中不停地挥动,捏着武藤一根粗壮的手指。“这孩子还蛮有力气,将来肯定有出息啊,好好带,不过别给惯坏了。”武藤笑着对那女人说道,还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那孩子的小鼻子,婴儿立刻咧开嘴嘎嘎地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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