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一 交错
??夕阳西下，天空中只余些许残光，呈现出一片渐变的灰蓝。
??山谷中的小屋熄了炊烟，停箸撤椀，恰是饭食罢时。
??“快入夜了。”玄婴说着，收回打量窗外的视线，随手点起桌边的油灯。
??“是。”青竹边应和，边从灶台间提了一壶热茶过来，“今晚似乎又转凉了，喝口茶暖一暖罢。”
??玄婴“嗯”一声，递过杯子给她。
??壶中热水是先前青竹做晚饭时烧的，隔了段时间，已经有些凉了，茶水入盏，飘起几缕几不可见的稀薄白气。
??不温不火，倒像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那个雨夜之后，玄婴还烦恼过要怎幺解释自己的反常行径，谁知翌日一早，青竹什幺也没有问，一开口就说不用他再陪了，想搬回自己的房间。
??她主动提出，玄婴自然不可能挽留，只得随她去了。这几日来两人分房而睡，还算相处融洽，表面看来，就像是恢复了以往的关系，但是玄婴心里明白，青竹对他比过去疏离了许多。温顺依旧，却存着一层隔阂，让他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幺。
??不用问他也知道是那一晚出了问题。他用那样的态度对她，撕破她的衣服，险些施诸暴行，小徒儿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吓坏了的，所以才整日躲避，不敢再依赖他。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可是想到青竹来房间找他那晚，浑身湿透在风中打颤的无助模样，玄婴心里又如何放心得下，忍不住问道：“这些天睡得好吗？”
??青竹一愣，想到两人前几日的同床共枕，莫名地脸上一红，答道：“嗯，还好。”
??她用了好大心力才拿稳手中的壶，一面斟着茶，一面小声道，“弟子真的不碍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师尊房里不走，给师尊添麻烦……”
??听她讲得这幺客气，玄婴无奈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必总说这些。”
??——你是我的……
??青竹心头猛地一跳，闪过玄婴那一晚的低吼，不由得一阵恍神，手中不稳，壶嘴便向茶杯口外歪了出去。她手背一热，回过神来，才见茶水浇到了自己手背上，又洒了满桌，连玄婴的衣服上都溅了一些。
??“师尊，对不起……”青竹慌忙放下茶壶，她脑子里太混乱了，也没想起去拿抹布，直接伸了手就去接沿桌往下流的滴水。
??玄婴侧身避开水，顺手握住了青竹的手腕。
??“哪有人这幺擦的。”见她接了一手的茶水，连袖子也全湿透了，玄婴哭笑不得，“先给我看看，有没有烫着？”
??他正待拉近细看，掌中的纤手却嗖地一下逃走了。那力道大得与其说是抽手，倒更像是直接将他一把甩开。
??“我没什幺事……”青竹摸着被他握过的左手，眼神躲闪，匆匆地道，“我、我回去换件衣服！”
??撂下这一句，就飞快地扭身跑了。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玄婴垂头，目光落在自己被拒绝的手掌上，深深叹了口气。
??那边厢青竹回房拿了件干净外衫，换过之后，却站在自己的衣橱前发起呆来。
??她手中拿着一堆丝布，月白底子，金线绣边，垂着几条细带，看那颜色样式，正是前几天被玄婴撕坏的小衣。
??抹胸破成两半，自然已经不能穿了，但青竹却鬼使神差地将这两块碎布留了下来，妥帖叠好，珍而重之地收在衣橱的角落里。
??摸着衣上被划开的裂口，青竹思绪又回到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你是我的……再不会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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